眼見着聚集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程徹還不想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何況他臉上還挂着彩,實在丢人。
隻能拍拍屁股撂下狠話:“晚自習來操場,不然要你好看。”
宋阙聳聳肩,渣男渾身上下就嘴最硬了。
問詢趕來的老師一聲怒喝,人群瞬間散作鳥獸。
江樓月不放心:“你去見他嗎?”
宋阙溫書,背了一首又一首的古詩詞:“去啊,為什麼不去。”
“你不怕他使陰招?”
“所以咱得帶點人手。”
宋阙口中的人手——趁兒子沒放學偷偷在家追劇的宋媽媽,趴在窗戶查晚自習的年級主任。
夏夜裡弦月如鈎,蟬鳴聲聲,幾顆不甚耀眼的星星宿在夜空,白日裡燥熱的風忽然變得柔情,傍着槐樹葉簌簌作響。
遠遠看操場上站了五六号人,幸好大家都是有備而來。
程徹正和幾個兄弟計劃等人來就要他好看,聽到腳步聲立刻露出兇相,一個轉身卻和眼中冒火的教導主任撞個正着。
教導主任:“你們想要誰好看啊?”
幾個外厲内荏的紙老虎瞬間熄火,一個個跟小雞啄米似的搭着腦袋,不複上一秒的嚣張氣焰。
程徹像是沒想到宋阙這麼不要臉,怒目圓瞪:“你一個大男生還打小報告?”
宋阙打斷他:“你這說的什麼話,被欺負了當然要第一時間告訴老師和家長啊,我還隻是個孩子呢。”
程徹氣急,礙于老師在又不能動手,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宋阙:“你别急啊,我還把家長帶來了,你白天反應的問題可以當面核實一下。”
宋媽媽在來之前已經聽宋阙講清來龍去脈,她和宋父是大學同學,一見鐘情,是校服到婚紗的成功案例。
孩子都生下來十幾年了,突然冒出來這種事擱誰心裡都不好受。
宋媽媽電話奪命連環call,不巧宋父正在酒桌上談生意,吃了點酒脾氣差點沒收住。
宋媽媽:“還忙你那個生意呢,一天天的不着家,私生子都找上門來了!”
宋父吓得酒都醒了大半,一緊張說話都結巴了:“你、你别胡說八道,我哪來的私生子!”
宋媽媽本就是詐他的話,見他不像說謊,又追問年輕的時候有沒有把哪個女人肚子搞大自己不曉得。
宋父也顧不上什麼生意不生意了,電話那頭走出飯店包廂,語氣誠懇:“老婆,我這輩子隻愛過你一個。”
偷聽的宋阙、江樓月:“......”好大一口狗糧。
宋媽媽:“兒子說看到那男孩拿了一張照片,上面是你跟一個陌生女人的合照。”
宋阙趁機将照片上的場景描述給宋父聽:“十幾歲的樣子,綁着兩個麻花辮,氣質比較溫婉,是在一條小溪邊拍的。”
宋媽媽嘟囔:“你爸老家後門邊上就是一條小溪。”
宋父搓了把臉,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小時候鄰居家有個妞妞,比我小兩歲,上大學那會哭着鬧着要跟我一起走,後來大人沒辦法拍了張合照給她抱着才把人哄好。”
宋媽媽懷疑:“什麼鄰居家,我跟你回去見爸媽的時候怎麼沒見着?”
宋父歎氣:“她家也是可憐,她爸媽出去拉貨結果車翻了人沒救回來,就剩一個奶奶上了年紀身體還不好,好幾年前也走了,聽人說她初中辍學進廠打工,後來嫁了個二流子。”
宋媽媽聽後一陣沉默,似乎在為一個姑娘花好的年紀感到惋惜,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命運似乎總是這般無常。
宋父那頭的電話一直沒挂斷,穩健的男聲緩緩解釋着一切,似乎也是為了撫慰一個剛成年的男孩脆弱的自尊。
程徹上小學那年他父親偷了家裡全部存款去賭錢,欠了一屁股債被人打得隻剩一口氣丢在家門口,醒來之後卻仍嚷嚷着:“下次肯定能赢,赢了就帶你們娘倆吃香喝辣”。
可惜沒等來吃香喝辣,催債的就把房産收走抵押了,程徹在拼音都沒認全的年紀,早早學會了“欠債還錢”。
風餐露宿、天為蓋地為席的日子裡,父親的脾氣一日比一日差,喝兩口酒動辄就要上手打人。
程徹回回都要護着母親,一次反抗将父親推倒在地,被落了面子的父親一口一個“雜種”差點将他溺死在臉盆裡。
後來父親丢下妻兒跑了,留下一堆沒還完的賬,催債人才不管你如何可憐,認錢不認人。
程徹不知道母親要一個人幹幾份工才能還完債務,隻記得一個又一個心驚膽戰的夜晚,溫和而堅定的女聲哄他:“不怕不怕,小寶貝快快長大。”
他一直以為,母親珍藏這張照片、當年被罵雜種,是因為他的生父另有其人。
......宋家,何其富貴。
程徹的神情從難以置信到憤恨不甘,額上青筋暴起:“怎麼可能!那為什麼我和宋歸時長得這麼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