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說師父常年閉關,蓬萊一切事務皆由大師兄料理,甚至連她們三人的功課也都是大師兄親自教導,她沒有印象也是正常。
她想不起師父的模樣,隻腦中有他一介模糊縮影,她想盡辦法,終究是看不清。
可身為徒弟,師父是何模樣竟也不知,豈不要叫人笑掉大牙?
故而每逢有人這樣問她,她都會很強硬地怼回去。
見她久久不語,海棠心下了然,笑道:“不過是些芝麻小事,小師妹就能解決,怎好叨擾了師父!”
話畢,她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
刹那間,虞堇堇方才戴上的手镯發出綠色火焰,焰光灼人,勢頭雖旺卻也隻在手镯一圈範圍之内。
虞堇堇垂眼細瞧了須臾,滿眼失落,她将手伸向那自鳴得意的女子,淡定道:“這便是你這幾日尋來對付我的東西?”
随後,她嗤笑一聲,徒手握住手镯,隻見那綠色焰火刺穿她的掌心,又在頃刻之間褪去顔色變得透明,随後漸漸消失。
海棠為之一振,眉頭變得扭曲:“這是冥界鬼火,噬人噬鬼亦噬仙,怎會對你......沒用?”
“經毒人一事,我發現你與原來性情迥異,簡直判若兩人。我也不想防着你,卻又不能不防。你剛才不是想送我镯子,镯色翠綠,你是想借此色隐藏此火,待我戴上後你便念咒施訣,讓我靈魂出竅,成為一縷孤魂,再也入不了軀殼。”
虞堇堇喉間一哽:“對吧?”
海棠搖頭,慌張地看着她,試圖辯解:“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
“你應該知道,”虞堇堇打斷她的話,拔高音調,“冥界有三大鬼火,其一為陰陽地火,隔開陰陽二界,生不能入陰,死不能入陽,一旦越界,便會引火燒身;其二為無間獄火,分離地府十八層,上不能下,下不能上,若違判令,靈魂脫殼,直至死去;其三為幽冥域火,戍衛府心冥王殿,非殿中之人物,一律不得擅入,否則身毀魂銷,三界再無此人物,乃三火之最。”
海棠雙眸一顫,無話。
“你為了對付我,不僅取了無間獄火,竟還偷取了獄火口訣!”虞堇堇向她步步逼近,聲音變得哽咽,“可你不知,我為了找你們,也曾入過地府。這火對我沒用是因為我拿了師祖的雲天衣,用它闖過三重鬼火!”
“師祖?元敖老祖?”海棠驚歎,“所以你手上有雲天衣?”
虞堇堇斂容,取下手镯,攤于手掌之上:“海棠,那日一别我想了很多,我不信你會荼毒無辜百姓,你之所以這樣做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蕈毒事關萬千人命,我不能容忍。若你堅持以人命來滿足自己私欲,我不會姑息。可倘若你願意抛開心中執念做回以前的海棠,你遇到的難事,我陪你一起面對。”
她捧起翠綠手镯,遞給對方,滿眼期待:“跟我回去好不好,師父和青鳥也等着你回去!”
海棠似有所動,目光落于那塊翠色手镯上。
片刻,她用兩指撚起手镯,擡眼微微一笑:“當然......”她拉長尾音,将手镯一把摔下,“不願意!”
手镯掉落,被石頭磕成兩段。
虞堇堇注視着那兩塊翠綠,懸着的心頓時跌落至谷底。這種結果她想過,隻是沒有認真想,因為她笃定海棠會選擇後者。
手上一陣痛感來襲,似有東西在啃食她的手腕。她垂眼一看,隻見一個眉心一點紅的藍衣小童正抓着她的手,毫不吝啬地大口咬着她腕上的肉。
妖?
不,是人!
被七色蕈吞噬後的人!
她一臉愕然,撚指在他眉心一點,小童這才放松唇齒,阖眼昏倒過去。
“沒想到吧,”耳旁響起海棠的笑音,“為了對付你,我可是做了兩手準備呢!”她往捆着孟小魚的大樹方向叫喊,“出來吧!”
緊接着,樹後出來一名身披玄色鬥篷的老者,老者膚色發黑,面上布滿皺紋,那一塊塊黑色斑點尤為駭目。少頃,他脫下帽子,如雪白發露了出來。
他擡起渾濁雙眼,對上虞堇堇的視線,聲音在喉嚨裡盤旋半晌也出不來。
“算了,我替他說,”海棠有些着急,“他已時日無多,需要你的血來救人!”
“我的血?”
虞堇堇忽感頭腦一陣昏疼,眼前的人和物也都起了重影,她瞥眼自己手腕,被那小童咬過的地方溢出不少黑血。
“哎,師姐本不想用這招的,可無間獄火都拿你沒辦法,便隻能用毒了!接下來你可能會很痛苦,不過師姐會盡量快些,讓你少受些罪!”女子聲音輕柔帶魅,這話從她口裡說出來便多了些玩味之意。
虞堇堇搖搖頭,睜大雙眼,可眼中所見卻越發模糊,腿也開始不聽使喚。
那小童牙上被附了毒!
孟小魚眼瞅着她癱倒在地,急得心似乎都要蹦出來,可他被點了穴,既動不了又什麼也做不了。
海棠朝她信步走去:“牡丹啊牡丹,這都是你與玄嶼欠我的!”
倏爾,虞堇堇身前降下一道淩人劍光,逼得海棠步步後退,她四下張望,卻見不遠處飄來一介青色身影,落于虞堇堇前方,旋即挽起劍花,手中劍頃刻一分為二,朝她急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