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在望仙鄉和芷鸢初見的時候。
天空澄澈明淨,是個好天氣,他出城迎接傳說中清冷絕塵的芷鸢姑娘,卻隻瞧見一個睡在樹上,手裡還攥着一把瓜子的女修。
手裡的瓜子快掉完了,女修才一個打挺起身,她揉了揉蓬成一團的頭發,打了個哈欠,雙眼朦胧地看着他——
“啧,怎麼是個面具男,不是說這邊有很多美人麼?莊主那個殺千刀的,又騙我。”
衡芷山莊的莊主說,她的最後一句話是:“莊主你個殺千刀的,不是說被飒沓流星擊中的人不會疼麼?他爹的,真的好疼啊。你以後給我上墳,記得帶一百包瓜子啊。”
被飒沓流星擊中的凡人,幾乎是瞬間殒命,的确不會太痛苦,但修士的身體比凡人堅韌百倍,被擊中後,無法撲滅的火焰會将人活活燒成灰燼。
芷鸢……還有記憶中的很多人,都曾經那樣鮮活地活着。
如今都付與雲煙。
容識閉上了眼。
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雲明神色緊張起來:“誰?”
“雲明哥哥,是你們麼?”
雲明松了口氣,起身開門,笑意盈盈的青音站在門外,她身後是沉默不語的蘭玦。
青音興奮道:“我們剛用完飯上來,我就說方才的聲音耳熟,真的是你們啊。沒想到我們還能碰上,這就叫做緣分!诶,你們住這兒,是不是也打算去列星宗借藥呀?”
容識手支着頭道:“對。我身體不好,路過平蔚的時候,想着不如趁這個機會也去借藥來調理一下。”
灼夜看着容識,不明白他為什麼又沒說真話。
讓人站在門外說話總歸不好,雲明便讓兩人進屋坐下。
“原來是這樣。”青音看了看容識,見容識回以一笑,才說:“不然我們結個伴吧,這樣再遇到什麼危險,人多也好應對。”
容識點點頭,“好啊。”
他答應得爽快,灼夜和雲明也沒有說什麼,青音拽着身前的辮子笑道:“那就太好了!”
她傾身神秘道:“剛才在門外聽到雲明哥哥說那個說書人的事,其實當時我們就在堂内,姐姐氣得快炸了。所以在他跑出去落單的時候,我和姐姐跟了上去,送了他一份大禮。”
灼夜飯都忘吃了,“什麼大禮?”
青音側頭看了下蘭玦,蘭玦隻好道:“也沒什麼,就是讓他說不了話了。”
“啊?”灼夜想起蘭玦那句“舌頭也該割掉”的話,“你,你們把他舌頭割了?”
“怎麼會呢。”青音眨了眨眼,“我和姐姐怎麼會那麼心狠手辣。就是對他施了個法術,讓他半個月不能開口說話而已。我們還特意問了他身上有多少錢,知道他十幾天不說話、不接說書的活也餓不死才這麼做的呢。”
“哦……”灼夜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裡,吃了塊紅燒肉壓驚。
他還惦記着昨天雲明說的話,方才便想問來着,現下終于逮到機會:“你昨天說的那些傳聞,都是什麼?”
“哦,你問那些傳聞啊,”雲明講起八卦來滔滔不絕:“就是最近有傳言說,師盟主在自己殿裡挂滿了傾慕之人的畫像,不過那人已經死了,所以他修習了禁術,用自己的靈力和血肉供養那畫。”
荒謬。
容識腦子裡又冒出了這兩個字。
師赢最在乎他的權勢地位,這麼做,不是等着别人抓他的把柄,把他從盟主之位上踹下去麼?
“還有,望仙七算裡不是有一個曾經的靈溪劍宗長老,叫鏡真麼,為什麼是曾經呢,當然因為他現在不是了。仙盟建立沒多久,他就以無情道入魔了,據說他用屍山血海弄了個什麼養魂陣,還踏遍了修真界,想要找到已經死去的心上人的一縷殘魂。”
容識擡起了頭,鏡真入魔了?
鏡真最在意修為,飛升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事,入魔後靈脈逆轉,體内靈力蕩然無存,前半生所有的努力都會功虧一篑,他也能心甘?
容識有些恍惚。他是不是來到了和之前不同的世界,就像話本裡說的“穿越”?
那可是修真界百年來最有希望飛升的人,未滿五十歲的大乘期,幾千年來天賦能與鏡真比肩的人屈指可數。
但……容識想起千重淵封印上的劍氣,熟悉到他一瞬間便知道那是鏡真所有。
鏡真曾在他墜落千重淵後試圖劈開封印,這樣想來,這人會入魔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以前他體質特殊,控制不好體内靈力運轉,就算知道以靈力刻陣的辦法,做起來也難,還是鏡真為他講解天地靈氣萬物規則,教他世間兵器的攻克之法,他才明悟許多,有了保命的底牌。
可後來,總是物是人非。
容識看了下蘭玦和青音,她們兩個都沒什麼大的反應,好像早就聽說過這些傳言了。
這些事,難道在修真界已是人盡皆知了麼?
按理說,師赢不會任由這些對自己不利的流言傳播得這麼廣……
雲明感慨很深:“總之傳言裡面的這兩個人,和蕭随瘋得旗鼓相當,瘋得如出一轍。你們說,他們都為了心上人發瘋,而且都互相認識,有沒有可能,他們的心上人就是同一個人?這個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