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識望着屋頂,“不值得。”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身邊的人才不會受傷,不會被他牽連?
他已經拿命去拼,還是無能為力。
“什麼?”
灼夜愣住,為什麼他會說這種話?
“我救你,還要想值不值得?”灼夜皺眉,“救人就是救人,我從來都沒想那麼多。難道你在蕭随的山莊救我和雲明的時候,也想過值不值得麼?”
“那不一樣。”容識氣息微弱,聲音很小,“這次我早有計劃。”
灼夜真的想打開容識的腦殼,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你有你的計劃,我救我想救的人,這是兩回事,也不沖突啊。”
他俯身擋住容識向上的目光,讓對方隻能看到自己,“而且我覺得,你真的好勇敢、好厲害,你又救了我們所有人。容識,如果你覺得不值得,為什麼要救我們?如果你覺得值得,那我做了跟你同樣的事,為什麼你要說‘不值得’?”
“勇敢”“厲害”這些詞,聽着像是誇小孩子的。
容識此前從未聽到過這樣的話。
灼夜好像能透過眼睛能把人看穿,“你真正想說的,是我救人不值得,還是我救你不值得?”
他把“你”字咬得很重。
容識第一次嘗到啞口無言的滋味。
他在灼夜的瞳孔裡看見自己蒼白的臉,好像無論什麼人,映在灼夜眼中都會變得幹淨純粹,可事實并非如此。
然後灼夜坐直了身體,耳朵有些紅,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時不時地偷偷看他。
……這是想說什麼?
終于,灼夜深吸一口氣,似乎鼓足了勇氣,望着他認真道:“在我眼裡,你最值得。”
容識被那雙純真赤誠的眼灼傷,别過頭去。
灼夜見他撇過了頭,一副不想再聽的樣子,心裡像是幾千隻螞蟻在爬。
他好不容易說出口,容識這是什麼反應,是不好意思還是生氣了?好像都沒有?
灼夜一顆心七上八下,自己能感知情緒的直覺哪兒去了?
他閉着眼使出渾身解數去感知,急得似乎跟鏡真打了幾百回合一般,快把自己逼得冒煙了,也沒把直覺逼出來。
怎麼不管用了?灼夜悶悶不樂,洩氣地肩膀都塌下來,可這時那股模模糊糊的感覺來了,他盯着容識的側臉,莫名地想:他在難過。
容識在難過什麼?
不等灼夜想明白,便聽容識問:“醉春風給了我,那蘭玦……”
“她說她不會跟病人搶藥,何況你還救過她。宗主聽說了這事,去庫房找了差不多的藥送給了蘭玦,雲明說那藥僅次于醉春風之下,效果也很好的。”
灼夜眼睛越說越亮:“宗主還送了我們每個人一箱靈石、一箱金銀和銀票、還有好幾箱藥材……我們有錢了!”
容識側過頭來,被他的笑容感染,“你之前的樣子,可不像是沒錢。”
滿身珠寶,一看就像哪家外出遊曆的貴公子,差點讓他猜錯了灼夜的身份。
“是麼,”灼夜撓了撓頭,“其實我也忘記那些東西都是哪兒來的了,好像都是别人送給我的,要是我的失憶能治好,說不定就能想起來了。”
容識心想,不知是落入千重淵後失的憶,還是之前就失憶了?
他在千重淵死過一次,記憶還好好的,而灼夜不像神魂受了影響,否則雲明怎麼會看不出來,如何會失憶?
這樣想來,該是更早之前灼夜就失憶了。
容識直直地看着灼夜。
說了這會兒話,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沒有讓平蔚重蹈覆轍。
“怎麼這麼看我,”灼夜不解,“你餓了麼?”
“沒什麼,”容識笑笑,“如果将來,一定要你在我和萬萬人之間做選擇……請你一定要選擇那萬萬人。”
什麼情況才要做這樣殘酷的選擇?
灼夜不明白,他不明白關于容識的很多事,比如他的身份、他的過往、他為什麼總顯得死氣沉沉,似乎不想活了。
人為什麼會想死?
見灼夜沉默,容識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答應我。”
灼夜撞進一雙溫柔但堅定的眼。
他低下頭承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