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自有秩序，這裡指的是拱衛王帳的精銳部隊，那些小兵和牧民可沒這麼多講究，魚貫鑽入邊市，開始吃吃喝喝。

燒烤架上的羊肉串，擄走；鍋裡煮的羊湯，端走；看别的客人桌上放着剛炒好的羊血羊雜，熱氣騰騰，竟一屁股坐下來，筷子往桌上一戳，開扒。

客人們飯沒吃上，白白惹了一肚子氣，隻能自認倒黴，繃着臉離座，誰知沒走兩步，就被幾個小兵伸臂攔住：“诶，就這麼走了？來來來，身上的錢掏出來，這次出門，帶了什麼值錢的貨，也都留下。”

客人驚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嗷！”

話未說完，一記大嘴巴扇了過來，将客人扇得四腳着地，半晌才回過神來，‘噗呲噗呲’吐了滿口的血，和幾顆牙。

“哈哈哈哈哈...”小兵們哄堂大笑：“王法？在這兒誰能大過小王子去？不想被打得滿臉開花，趕緊把錢交出來！”

客人迷茫地望向四周，所有人都躲避他的目光，他又望向那處王帳，盼着小王子能給他主持公道，但王帳内響起了馬頭琴的悠揚樂聲，想必是聽不到的。

客人流着眼淚，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錢，遞到小兵手上。

小兵掂了掂份量，罵了一聲：“媽的，這麼少。”

客人低下了頭：“大爺，行行好，放了我...”

“窮鬼，滾吧！”

客人屈辱地滾遠了。

而這樣的事，幾乎邊市每處都在發生。

甚至有些小兵不管不顧，直接鑽進人家帳篷裡亂翻。

這邊響起一聲：“兄弟們，看我找到了什麼！女人穿的紅褲頭，噴香！”

幾個漢子便一擁而上，争搶起來，最後圍成一圈輪流擦槍，一邊擦一邊罵罵咧咧道：“可惡，連個正經女人都沒有，淨是些皮松肉垮的老貨，比我娘都老！”

褲頭主人的丈夫面色鐵青，能做的，卻隻有往羊湯裡偷偷吐唾沫。

一會兒那邊又響了起來：“嘿，我找到一顆很别緻的頭蓋骨，正好等會兒盛酒喝！”

一個邊市人抱着他的小腿，哭喊道：“不行啊，不行啊軍爺，那是俺爹的頭蓋骨，不能拿來喝酒啊。”

“去你的！”小兵一腳将他踹翻。

帳篷内，妹己死死抱住般星的腰：“冷靜，冷靜。你不要上頭。”

般星攥着錫杖：“這還能忍？”

妹己道：“人間這種事多了去了，累死你也管不完。再說，你冒然插手，小雪球滾成大雪球，對邊市未必是好事。”

修行者出手自有準則，一般凡人之間的傾軋，他們不管，因為相比于除惡揚善，人間的整體規則才是最重要的。與其靠修行者大展神威，不如多培訓官府效率，提高執法能力，這才是人間發展的長久之道，而不是靠修行者今天飛這兒救一下，明天跑哪兒救一下。

而且眼前的這個情況，不是山林小道、市井小巷上遇見山賊劫匪，那打殺了也就打殺了，無所謂。這是一整隻人間軍隊，自成煞氣，其中還夾雜着王族氣運，一般修行者都要避其鋒芒。

極端點說，般星出去揍了幾個小兵，她爽了，萬一這小王子記仇，等般星走了将這邊市的人全殺了，算誰的？

般星氣鼓鼓地轉過身，道：“道理我明白，就是有點氣，這些小兵太嚣張了。”

妹己放開抱住她腰的手，累得倒在床榻上，這副身體實在柔弱，為了拽住般星這頭野牛，簡直一點力氣不剩了，眼裡泛出一層水光，一動不動地望着般星。

根本不用她說話，般星就已經内疚得不行，“唉，我不該沖動的，對人間了解還不夠多，主要是修行不到家。”

妹己卻知道般星能修成琉璃相，多虧了與人世交集少，否則一顆純白無垢的佛心，早不知被熏染成什麼樣子。那種曆經污濁，仍能保持無邪的修行者終究是少數。因此般星的赤誠在她看來，還蠻可愛的。

“你不了解，我來教你。在人間的處事原則之一，就是小不忍則亂大謀，能伸能縮靈活機變...”

這時，妹己和般星的帳篷門簾一掀，探進來一顆猥瑣的大腦袋，眼神一轉，盯着兩個姑娘呆滞了一會兒，然後仿佛肥豬一般搖頭擺尾地沖妹己抱了過去：“卧槽，有美女！兄弟們快過來！睡了她們！”

妹己：“...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