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桑瞟了眼第二輪席,原來那第一輪席的看菜大家都不能動,還要留着第二輪席擺着做樣子的,第二輪席也不能動,這種貴的菜,得留着主人家後面慢慢吃,客人是不能動的。
餘桑遠遠就看見餘大郎和餘二郎出現在泥巴小路那頭,兩人背着一個小背簍,裡面是五貫銅錢。
餘滿山在院壩的小路盡頭,将背簍接了過來,又接過餘大郎從懷裡掏出的借據。
他背着背簍,拿着借據,有一種将軍得勝歸來的氣勢,幾步路到了堂屋。
此時堂屋已經空了出來,第二輪席用不了那麼多桌,堂屋已經收拾了出來,讓賓客都坐着喝會兒茶聊天。?
餘滿山把背簍放在李老二面前,揭開上面的草苫子,露出裡面一大堆銅闆來,都用麻繩串了,有五串。
餘滿山道:“你數數吧,點清楚,今天把這借據銷了。”
李老頭在正上方坐着,臉色有些不好看,之前當着那麼多人發火要還錢,這又當着這麼多人面把錢背來要讓老二點清,這做法跟那外人有什麼區别?
一點都不給他這個嶽丈臉面!
李老頭沉着臉,一句話都不想講。
李老二也是,臉色不好。
最近李家是缺錢,但他也知道餘家肯定還不上錢來,隻是這餘滿山打腫臉充胖子,硬是花那麼老多錢買壽禮充面子,有這錢也不還他錢,他心裡老不舒服了,不當着人說他幾句,他忍不住。
現下,他居然還真有錢來還錢了,他不私下來還錢,當着這麼多人來還錢,什麼意思?是他這個做二舅哥的逼着他一定要來還這個錢嗎?
李老二覺得他被打臉了,他丢了面子,臉不由得黑了下來。
杵坐在旁邊,他又撇不下面子當着這麼多人清點錢。
李老二在堂屋裡到處看,他大哥呢?
等着他大哥打圓場呢。
李老大剛送走一批家住得遠的親戚回來,踏入堂屋,就看見這鬧僵了的場面。
李老大正準備上前解圍,好歹是一家人,當着這麼多外人,到時候傳出去也不好聽。
常氏在門口一把拉住他,喊道:“那邊還有點事急着找你呢,你快過去。”
常氏把李老大支使開,自己卻不走,仍然留在門口揣着手看熱鬧。
阿李也過來了,堂屋一大堆男子,她不好進去,也站在門口看着。
沈氏卻很有眼力見兒,幾步進了堂屋,把一簍子銅錢抱起,擠了個笑道:“咱一家人的,進側屋點點就是了,沒得在這影響各位叔伯喝茶閑聊。”
餘滿山不給沈氏臉,強硬道:“就在這兒當着大家面點清楚吧,免得以後又有什麼扯不清的,常常念叨起來,耳根子也嫌煩。”
往年家裡有十畝田,雖說日子過得緊巴些,但每次阿李回家,也能帶些禮,不至于空手或拿一些拿不出手的禮,去年至今年以來,因為家裡情況不好,阿李每次回家,都被這個沈氏話裡有話地說叨。
上次更是當着餘桑的面,一直提那十貫錢的事,逼得兩母女當場寫下借據,寫下借據還不止,又一直催着還錢,這二舅哥一家不給他這個妹婿臉,他何必又給這李老二一家臉呢?
餘滿山不給沈氏面子,沈氏臉上的笑僵了僵,她求助地看向公爹李老頭,這家,還是得李老頭能做主。
李老頭木着一張臉,眼皮子耷拉着,不講話。
沈氏隻能開口:“爹?”
李老頭喝了些茶,又在院壩上吹了會兒風,又被餘滿山這強硬的态度一頂,頓時酒有些醒了,往日作為一家之主的牽扯衡量也回來了,他心裡很有些道道,知道這老二一家是把餘滿山得罪得狠了些,畢竟是女婿,終究還是外人,不能随便得罪的。
李老頭鼻孔噴氣般地冷“哼”一聲,這一“哼”是對着沈氏哼的,責怪她往日不懂事,惹出今天這個場面來,但終究還是在這麼多人面前落不下面子,他話語軟和了些,勸餘滿山:“去側屋點吧。”
話語一頓,“一家人的,點不點也不礙事,那借據也就是餘桑一個小娃娃硬要寫的,我們當初都不不答應,她硬要寫,當時就當哄她玩兒的。”
“既然你執着這個事,那我把老二這個主做了,錢就不用點了,借據直接撕毀就行了。”
李老頭看向沈氏催促:“你把這簍子帶下去吧,順帶去把你家那份兒借據拿出來,一道當着大家的面撕了。”
李老頭這是給老二一家坡下,尤其是這簍子錢放在堂屋裡,大家都看着。
沈氏也覺得隻要這簍錢不在堂屋裡,餘滿山就沒這麼強勢了,她端着背簍就想走。
卻被餘滿山一把掌住背簍,餘滿山道:“還是先去把借據拿出來,再把錢點清了再銷毀借據,免得這麼不清不楚的,以後要是說錢不夠,我也沒地方說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