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明白，這是說他沒本事。
“書生，其實你已經很棒了，你身上隻有一兩五錢零六十文，卻能拿出一兩去救劉大夫，你不摳門了。”
杜仲忽然擡頭，看向陸西塘，書生的眼睛很漂亮，漂亮的眼睛裡是亮晶晶的色彩：“真的嗎？”
陸西塘點頭，莞爾一笑：“真的！”
杜仲看着看着，又低頭紅了臉，接着又聽見陸西塘說：“再接再厲啊書生。”
杜仲臉又不紅了，他口袋裡僅剩的四錢銀子不會都要花光吧，擡頭看着陸西塘，委屈得要流淚了：“姑娘，能不能……不花錢了？在下真的要沒錢了。”
陸西塘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道：“書生，本姑娘給你講個開心的事。”
“什麼開心的事？”杜仲想着，眼睛一亮，“難道是又有錢賺了？”
陸西塘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知道本姑娘最擅長的兵器是什麼嗎？”
杜仲搖頭：“不知道。”
陸西塘說：“是箭，射箭。普通的神射手百裡之外取人首級，而本姑娘，卻能萬裡之外取人首級。”
萬裡之外！！杜仲一下子轉頭看向陸西塘，那是什麼概念？他整個陳國疆土才多大？他陳國直線三分之一的疆土，她視若無物？！
杜仲頭皮發麻：“你是說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不是想殺誰就殺誰？看當今皇上不順眼也……媽呀他不敢想下去了！
隻聽陸西塘又問他：“你知道本姑娘為什麼射箭這麼厲害嗎？”
杜仲搖頭，他怎麼會知道？
陸西塘說：“那是因為本姑娘沒日沒夜地練，本姑娘從小就喜歡射箭，那時候是射着玩，後來爹娘死了，本姑娘流落街頭讨飯吃，誰都能來欺負本姑娘，幸而遇見了師父，教我武功，本姑娘為了不再受欺負，沒日沒夜地練射箭，兩隻手磨出了血也要練，就是為了迅速變強，讓人再也不敢欺負本姑娘，後來本姑娘真的做到了。”
陸西塘說着，認真地看向杜仲道：“本事不是天生，而是自己努力的結果。”
“那姑娘你能教在下射箭嗎？”他學會了射箭，别人就不敢欺負他了，他在雲村就可以橫着走了！想想就激動！
陸西塘說：“不能，你沒練武的天賦，教你對你對我都是一種折磨。”
杜仲一下子喪氣了，不甘心地問：“你怎麼知道在下沒天賦！”
陸西塘說：“有沒有天賦，本姑娘一眼就能看出來，書生你還是好好讀書考功名吧，好好考，你能高中。”
杜仲眼睛一亮：“真的嗎？！”
陸西塘點頭：“真的。”
杜仲開心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好奇：“那姑娘……你的功力為什麼沒了啊？”
“被人暗算了。”陸西塘想想就煩躁。
陸西塘忽然鄭重其事地看着杜仲說：“書生，本姑娘隻是暫時待在你這裡，你若敢對其他人說本姑娘的事情，暴露了本姑娘的位置，雲村所有人将死無葬身之地。”
杜仲吓得抖了抖：“姑娘你不會是通緝犯吧？”
陸西塘看着杜仲，豎起一根雪白如蔥的手指說：“放心，隻要你不說，就什麼事也沒有。”
杜仲趕緊舉起四根手指發誓：“在下絕對一個字也不說！”
杜仲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有點突突，這有點吓人啊……以為背靠大樹好乘涼，沒想到還有随時都會死的風險，太可怕了！
要不還是早點送走西塘姑娘，老老實實讀書考個功名娶大官的女兒吧！
而且西塘姑娘也說了，是暫時待在這裡，功力恢複就會回家。
西塘姑娘不會留下來。
他就算喜歡西塘姑娘，能跟西塘姑娘回家嗎？
可是他還是不死心，問道：“姑娘你離開雲村要去哪兒？”
陸西塘說：“自然是回家。”
杜仲又問：“你的家在西塘鎮嗎？”
陸西塘的眸光忽然深遠：“不在，本姑娘的家于這裡有萬裡之遙。”
萬裡之遙，杜仲好似聽懂了弦外之音，那是他這輩子也夠不到的地方。
醒醒吧杜仲，你與西塘姑娘，不過是短暫的相遇。
你要考功名，她要回家，你們沒有以後的。
可還是失落。
當初雲村多少喜歡他的姑娘，他一個也沒看上，現在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卻是這樣的結果。
馬車晃晃悠悠行了一天，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陸西塘又讓他買了一個鬥笠給陸西塘罩上臉，以防暴露身份。
他又忍不住問陸西塘到底是什麼身份，結果又吃了閉門羹。
山門前，杜仲看着排着長隊交錢的隊伍，呆滞了一下。
陸西塘看了他一眼，說：“你不想交錢，有的是人想交錢。”
杜仲：“……”那也不用這麼多人吧？
好不容易排進去，又看到一堆人擠在一起搶着挖藥，這個藥非常不好挖，要挖一個時辰才能挖出來。
一個時辰？這麼久？！
杜仲看着陸西塘，本來想陸西塘有武功力氣大，讓陸西塘挖最合适，可是陸西塘先開了口：“書生你來挖吧，本姑娘是女子，你是男子，應當主動擔當。”
杜仲試圖反駁：“可是姑娘你有武功。”
陸西塘斜了他一眼：“不挖咱們就出去。”
“在下挖還不行嗎！”他花了一兩銀子，怎麼可能還沒挖到藥出去。
杜仲吭哧吭哧跟一堆人挖藥挖得滿頭大汗，不時擡頭看到陸西塘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曬太陽，突然就不想挖了。
到底是誰要恢複功力啊！
突然聽見陸西塘說：“書生你今天真好看。”
杜仲：“？”
杜仲的心開始怦怦跳，說話都說不利索了：“是……是嗎？”
“當然了，書生你挖藥的樣子真好看，不虧是十裡八村最好看的美男子。”
緊接着，杜仲收獲了一連串的誇獎，給旁邊一起挖藥的人都羨慕死了，說他媳婦兒真好，杜仲心裡美滋滋的。
這藥還是有數量限制的，可是杜仲一個書生力氣小挖得慢，眼看着最後一個藥被人挖走了，他頹然地坐在地上，眼淚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地上掉：“西塘姑娘，我們沒有藥了，怎麼辦？在下花了一兩銀子挖了這麼久，還是沒有，西塘姑娘嗚嗚嗚……”
他哭着哭着，面前多了一隻白嫩的手，掌心上是一株完整的藥。
他驚喜地擡頭，看向陸西塘：“你從哪裡拿到的？”
陸西塘說：“本姑娘一早就挖出來一株，但是想着書生你花了一兩銀子，就讓你體驗一下挖藥的快樂吧。”
杜仲擠出來一個笑：“你看我挖藥挖得快樂嗎？”
“快樂啊！本姑娘誇你，你不是越挖越起勁嗎？”
看着陸西塘滿不在乎的樣子，杜仲忍不住握緊拳頭對陸西塘大吼：“陸西塘！耍人好玩嗎？！劉大夫還等着我們去救呢，你卻在這兒浪費時間！”
杜仲吼完，手忽然被溫熱的掌心握住，身邊響起呼呼的風聲，耳邊陸西塘的聲音清晰明亮：“走啊書生，帶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