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廣終于不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裡,将那喝完的空罐子往後一抛,肆意的大笑起來,甚至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淚。
葉風:“……”
她的左耳是真廣毫無顧忌的嘲笑聲,右耳是那句狀似無辜的“抱歉”反複循環,這讓她無比确信,她和這對好友天然犯沖,完成交易後,也定是兩肋插刀的字面關系。
但再多的羞恥感也會随着時間流逝而消失。臉上的溫度回歸正常後,葉風的理智重回大腦,她也終于想起來,那個有些逾矩的問題的答案似乎被某個天然黑少年一帶而過。
…
吉野是故意模糊回答的。
當然,不是為了自己。他早就習慣了不破家兄妹對他的動手動腳,所以對這件事相當接受良好。雖然被掐後頸還是人生以來頭一回吧,體驗相當差勁。
他是為了那個容易惱羞成怒的大少爺。
作為陪伴長大的竹馬竹馬,吉野相當了解真廣的性格,無拘無束、自由灑脫,會為了自己的目标奮勇直前,摒棄一切雜念,卻也是一個外表易燃的炮仗。讓他安穩下來非常容易,隻要細心呵護,把那些會刺激他的東西扔遠點兒;點燃他也極其簡單,隻需把他刻意回避的事情擺在台面上。
憑借他豐富的經驗看,剛才的掐後頸事件足矣排得上消防危險因素前三,要是讓葉風小姐問下去,他們兩人的交易——哦對,葉風小姐能幫他找到殺死愛花的兇手,所以這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破裂的交易——要是讓葉風小姐問下去,世界的安全還能不能得到保證就不一定了。
雖然他也很疑惑就是了。
吉野淡定的看着真廣恢複狀态,向他發号施令,被眼淚洗刷過的紅寶石雙眸閃爍着尖銳的光:“我們該出發了。”
“去哪裡?”
“一切開始的地方。”
一切開始的地方,那不就是…?
吉野的心髒跳動确确實實漏了半拍。
…
許久無人踏足的莊園如今落滿了灰塵,哪怕仍舊古典、莊重,如今卻要在那顆眼睛的注視下,平添上“詭異”的标簽了——在這喪失常理的世界裡,沒有什麼存在能夠保持尋常。
它的小主人并不在乎莊園的變化,甚至沒有遠行遊子歸家的自覺,徑直将鑰匙扔給了吉野,與葉風讨論着一會兒探尋兇手需要做的步驟。
吉野呢,吉野心情複雜的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身份開的莊園的門,也不清楚該用什麼态度面對愛花死亡的真相,畢竟知曉他們關系的當事人已經長眠于地底,他無法表露出悲痛,也無力為她做些什麼。
哈,也沒準兒在見證一切之前,他就被真廣以各種理由甩掉了呢。
吉野習慣性的保持緘默,他推開大門,跟在真廣身後慢慢的走,見兩人拉開了一段距離,才将忍耐許久沒觸碰的手機拿出,反複打開關上以安撫内心。在這溫柔的撫慰下,失序的時間和空間都不再有意義,他感受不到流逝的時間,也察覺不到扭曲的空間。
便也沒發覺…
“這麼想她,就去找她吧。”
真廣的聲音近在咫尺,吉野渾身一僵,本能的将手機蓋關上塞進兜裡。
…
煩躁,心裡面除了煩躁還是煩躁。
真廣早就做好了殺死那個殺人犯的覺悟,無論是逃亡還是被關進監獄,他都毫無怨言,一想到能将殺死愛花的混蛋就地正法,他就發自内心的愉悅。沒錯,這是他餘生唯一的目标。
然而那一切太不對勁了,無論是他剛才的想法還是吉野的回避都太不對勁了,這份不合常理的情緒在目标之外的區域肆無忌憚的擴張領地,把他的大腦搞的混亂不堪。
他理應認同吉野的不抵抗,接納他的順從,吉野也該用無所謂的語氣将剛才他們的互動轉述才對。隻是普通的互動,他們向來如此,不是嗎?可他在躲避什麼,他又在躲避什麼?
真廣向來理不清這些,對過去交往的女友們是這樣,對愛花是這樣,如今對吉野亦是這樣。可吉野又不是那些軟乎乎的女生們,他隻是他的孽緣,他沒有任何為吉野煩躁的理由!
真廣緊皺着眉頭,将亂糟糟的情緒揉成一團,随意扔到大腦的角落,與葉風商讨起細節,确定一切都安排好後,才松了口氣。
視野裡卻少了個人。
他轉過身,理所應當的以為棕發的少年會站在自己身後。可是沒有,吉野在很遠的位置,哪怕道路并不漫長,他依舊站在距離自己很遙遠的位置,捧着手機,反反複複的擺弄,沒有分出一絲注意力給這裡。
理智回籠之前,真廣走了過去,邁着沉重的步子,弄着巨大的聲響。他想,如果吉野在他到達中點之前注意到他,他就不怪他。
可是沒有,距離還有十幾步的時候沒有,距離還有五六步的時候也沒有,吉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被他的那個女友蠱惑着心神。
直到兩人的距離隻剩下一步之遙,吉野也沒有任何擡頭的意思,真廣不再為他開脫,他冷漠的注視着對方,又冷漠的開口。
“這麼想她,就去找她吧。”
“什麼?”
看見吉野下意識收回手機的動作後,真廣輕“呵”了一聲,愈發覺得可笑。
“你與愛花的關系并不算親近,沒有義務陪着我。這些魔具可以幫助你抵禦黑鐵病,也被賦予了防禦和高速移動的能力…等我解決了殺死愛花的兇手,把你的女友介紹給我看看吧。”
“再會。”
他忽略掉棕發少年僵硬的神色,将一堆魔具塞進吉野手裡,頭也不回的走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