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着不聊八卦,她卻還是聊起了曾經與爸爸共處校園時光的點點滴滴,明明已經快走到愛情變質為親情的年齡,提起那些事情時眼睛裡卻還是閃着耀眼的不容忽視的光。
我沒說話,隻是垂頭繼續按壓模具,總覺得爸媽那點兒事情說過太多次耳朵已經快要起繭了,水珠卻不知從什麼地方一下子啪嗒摔到了案闆上,揉了揉眼睛,才意識到已經徹底被淚水模糊視野,什麼都看不清。
啊啊,原來我哭了嗎?
真是脆弱…真是犯規。
我露出苦笑,但同時也感覺到了某種安心。
03
“現在播報本市的天氣預報,據觀測今天夜裡到明天白天會出現小雨轉大雨,并且由于強冷空氣的影響,此段天氣還會持續一周的時間,且本市氣溫會驟降至3攝氏度,在這裡提醒各位市民們注意保暖,不要忘記帶傘…”
“哒——”
“主持人先生,這麼晚打擾您紅豆泥斯密馬賽,可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嗚嗚嗚,您還記得我之前提過的那個前男友嗎?他竟然在我們分手後的一個月内火速訂婚了,對方還是個現役女子高中生,說他沒有出軌我是絕對不信的…”
“——”
“近日本市入室盜竊案件頻發,據調查…”
“哒——”
“哒——”
“哒——”
“還不睡嗎?”老媽的絮叨聲隔着門定時響起,聲線故意壓低拉長,活像是過來拘我魂的赤鬼。
我搖搖頭:“現在太早了,我睡不着。”
“可那不算借口哦?”
“好吧,好吧,我這就去睡。”
我實在是慫的要命,隻能隔着門舉白旗,将收音機關掉,轉身睡覺休息,并試圖雙手合十,撫慰我那随着窗外雨點一起舞動的焦躁的心。
嘛,這就是普通家庭的現狀,牆壁和樓闆實在太薄,樓上的人無論是哈欠聲還是笑聲,隻要稍微聲音大點兒,都會順着樓梯一路傳到樓下去,還沒辦法提出抗議,畢竟擾民啊辛苦啊毫無隐私可言啊,在會花完的錢面前都是小事。
我便隻能盡量減少動作,就連翻身和起身的場面也極盡克制,以這份心情回應老媽早早睡個美容覺的期待,哪怕我現在毫無睡意——雖說我以為有雨聲做掩護,老媽她們是不會聽見我那消磨時間的小小“噪音”的。
“嗒嗒嗒——”
夜晚是最能引起人們感性一面的時間段,富有生命韻律的雨聲更是為那份憂郁感而打造的最好伴奏,于是在這般躁動而平靜的環境内,我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複雜的情緒泥沼當中。
閉上眼算是死去嗎?睜開眼算是活着嗎?我和别人過着沒什麼區别的人生,重複一成不變的昨天與今天,那我還能算是我自己嗎?
昨天剩下的晚飯留到今早重新熱了一遍便成為了早飯;一路拖延心作祟但還是準時到校,并沒有被風紀委員抓住什麼問題;老師們拿着教案走進課堂,依舊是那副認真授課但不管差生死活的模樣,所幸昨晚我正好預習過他草草略過的那道習題;課間和關系說好不好、說差不差的普通朋友們說說笑笑,聽他們又一次東扯西扯聊到特攝機甲,或者究竟怎樣才能開坦克和飛機;午間普通的在食堂和普通的朋友吃萬年不變的普通菜品;沒有加入社團所以放學直接回家,玩玩手機聽聽收音機。
想來我的人生是強行塞入輕小說也會被腰斬的存在,實在沒有爆點,平淡如水,但話說回來,它和其他活着的人的人生也并沒有什麼區别,所以大概率我會就這樣順其自然下去。
不會抱怨什麼,也不奢望什麼,沒有夢想,更喪失欲望,僅僅作為芸芸衆生的一員無緣無故的存在着,直到某天對人生路上唯一變化着的廣播也失去興趣,不再為第二天提前預備天氣預報,不再笑話别人的午夜八卦,也不再聽最近市區的案件報道,無所謂自己是怎樣活着的姿态,更無所謂會不會死去。
我太平凡了,以至于“平凡”都變得不再平凡。我太無知了,以至于明知會如此還自甘堕落。墜入夢境吧,陰雨連綿的夜晚我實在無話可說,也沒人可以傾訴。興許能夠從夢裡尋找天晴的日子,但我大概依舊會縮在傘下面,那裡更加令我安心。
抱着這種随随便便的心态就此睡去,這時的我還沒能意識到,命運是如此難測,第二天的某堂料理課分組,與那個人的偶然相遇,竟就此成為打破我永遠“平凡”命運的契機。
那節課,我抽空望了眼窗外,天氣預報播報的多日陰雨的天氣,竟然從雲層漏開的洞裡撒下來了幾束陽光,還全都正正好打在了半田君的背後,襯得他雖是常人,卻似神明。
于是從此以後,我沒有再對半田軍們對他崇若神明的态度有任何指摘,畢竟自從遇見半田君的那天開始,我的世界真的開始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