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透氣?”
溫祈剛想“嗯”一聲,突然意識到,柏郃野這是在拿上次的理由嘲笑他。
他就悶着頭不吭聲了,心想,少将不愧是獵人頭頭,總能在他幹壞事的時候精準抓包。
獵人有條不紊地散出去,如潮水隐入密林,溫祈不知道現在看似平靜的營地有多少人已經整裝待發。
柏郃野從馬上一躍而下,一邊走一邊調控手中的測距羅盤,高頻率嗡鳴不斷從中發出:“怎麼不說話了?”
溫祈低垂着眼睛:“我不想說。”
柏郃野似笑非笑地挑起一邊眉,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少年挺翹的鼻梁和薄紅嘴唇,并且拒絕與他對視。
無一不在彰顯這個小朋友心情似乎不怎麼樣。
如果在平時,他或許會很有興趣逗逗他,可惜現在柏郃野沒時間探尋一個“野外失足受害群衆”的想法。他帶着溫祈走到主帳,見到利維醫生。
利維正等在這邊,看見柏郃野和溫祈,第一句話是:“诶,我正準備找人去叫你,怎麼……小溫祈,你臉色不太好,這貨欺負你了?”
溫祈張了張口,正不知道說什麼,就聽柏郃野打斷了利維的問候,言簡意赅道:“别廢話,有事交代你。”
他把利維帶到了另一邊,距離太遠,溫祈不知道他們聊了些什麼。
身後傳來動靜,溫祈轉過身,看見一個獵人架着梯子,在馬車上裝遠程武器。他動作訓練有素,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突發情況了。
溫祈發現這個人是在取水處讨論他的那幾個人之一,隻是現在完全沒有之前吊兒郎當的模樣,差點認不出。那人完事後一扭頭,也看到了他。
雖然這位獵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八卦,但再次遇見大概還是有點尴尬,于是溫祈沖他笑了笑。
“您好。”溫祈主動開口。他是個對人類很友好的異種。
他問:“這是什麼?”
他指的是剛剛獵人安上去的,一架禮炮一樣的東西,他在記憶中見過。隻是這裡的炮身上非常光潔,沒有禮炮那樣為美觀而雕刻的工藝紋理。
獵人估計沒想到溫祈會主動和自己搭話,愣了一下才說:“爆裂火箭炮,專門架在馬車上用的,用來對付中小型異種。”
溫祈嗅到了火藥味,獵人踩在地上扭過炮口,示意給他看:“不過這種輕型火箭炮無法自填充彈藥,得我們手動來,還有可能炸膛,一會您可得離遠點。”
溫祈好奇心滿足,心裡的不快沖散了些,心想,這東西如果轟到他身上,别管威力怎麼樣,吓也要吓死了:“謝謝你。”
“這是我該做的。”獵人沖他點點頭。他沒想到桃色傳聞中的這位性格居然還不錯。
下一刻,“咻”的一聲,一支金紅色的箭矢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炸開,留下的光竟久久不散。溫祈的視線驟然明亮,透過鏡片,他看見不遠的山頭上立着許多黑影。
那些影子或聚攏,或分散地逼近這片營地,粘稠潮濕的血腥味先一步到達,甚至蓋過了原先若隐若現的香氣。
旁邊伸過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抓着一副面罩遞到他面前。
“拿着。”
溫祈擡頭,見柏郃野站在他旁邊,也戴着同樣的面罩。
面罩在光下泛着幽暗漆黑的色澤,複雜的花紋沿着面部走勢勾出一個微微凸出的堅硬形狀,遮住了柏郃野下半張臉。
他的長相本就極具攻擊性,被這銀制鐵鈎的面具一擋,隻漏出眉骨下冰冷深邃的眼睛,精緻的眼尾上挑,像匹磨牙吮血的野狼。
溫祈乖乖接過,但他不會使用這玩意,拿在手裡沒頭沒腦就要直接往臉上蓋。
柏郃野正在往耳朵上挂波段儀,通過擴大後的異種波段來制定對敵方案,餘光看見他的動作,飛快地皺了下眉,又從他手裡拿過面罩,單手扣住他下颌幫他戴好。
血腥味登時消散了大半。溫祈見他目光在自己臉上滑過,大概是想說自己太笨了。
他竟然無法反駁,對一隻異種來說,不會用這種東西很正常,但作為人類,就顯得很愚蠢了。
柏郃野收回手,對着手中簡易通訊器說:“頻端27,39,51方向,周銘帶第二、第三隊應敵,第五隊由我帶領從164區繞後圍剿。第一、四隊安德烈待命,保護營地内物資及非武裝人員。”
通訊器刺啦一聲,随後接連傳出兩道聲音:“明白!”“明白。”
柏郃野沉聲:“所有人帶好面罩,按最高防禦陣型列隊,不必吝啬武器彈藥,有什麼打什麼,以保證生還為首要目标。謹記光榮獵人守則——為人類意志永存而戰。”
一整片山頭的異種嘶吼疊加在一起,聲音凄厲到足以把人耳膜直接震碎!似乎還伴随着無數絮絮碎語撞進腦中,溫祈感覺自己額頭内部像是被重重砸了一錘,又被狠狠攪過。
他用手蓋在耳朵上,努力想屏蔽這種不适,一轉頭,卻瞥見柏郃野側臉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這種級别的聲音污染,挂着波段儀的他必然是最先受擊的,然而柏郃野連眼神都沒有動一下,像是已經習慣了,依然平靜安排着對敵部署。
若一定要說有什麼變化,就是眉心褶皺更深了些。
這個人類真的很強。
溫祈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