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汽車的移動速度越來越快,數秒過後才穩定下來。
起初,簡雲帆以為這隻是普通的幼兒版過山車。不料這念頭才剛一閃過,一具骷髅突然從天而降,倒立在了擋風玻璃前。
簡雲帆什麼都不怕,除了驚悚怪談。
他正要驚叫出聲,忽然意識到那個面具還在某個角落裡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和眼睛,絕不要在這種變态面前露怯。
簡雲帆弓起身子,将整張臉都埋進了手臂裡,任由汽車外風雲變幻,百鬼夜行,他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生生熬完了全程。
就在小汽車快到到達終點的時候,軌道似是下了個大斜坡。簡雲帆隻覺得驟然失重,忍不住擡頭看去,隻見小汽車猛地朝下沖去,一頭紮進了水裡,頓時水花四濺。
幸好那水并不深,才剛沒過輪胎的三分之一,否則,簡雲帆今天估計就要交代在這。
說來也奇怪,這個面具人将他引到這裡來,該不會隻是為了讓他作為内測玩家,過來超前體驗一把吧?
正思索着,小汽車正對着的牆壁忽然發出了紅光。在這漆黑一片的封閉空間内,配上玄幻詭異的霓虹燈,那牆壁像是随時都要冒出點什麼東西來。
簡雲帆趕緊低下頭,将自己縮了回去。
“……不要了……夠了……”
預想中的鬼怪沒有出現。
簡雲帆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他依舊弓着身子,像是一座僵硬的雕塑,表面毫無波瀾,可他的心髒卻在瘋狂跳動。
心跳聲一下重過一下,撞入他的耳膜,伴随着環繞在他四周的喘息,比恐怖片還要恐怖一萬倍。
那分明是簡雲帆自己的聲音,卻又讓他覺得極其陌生。
真是見鬼,他是要奔三了沒錯,可他還什麼都沒做過呀!
“……我不夠……”
簡雲帆捂住耳朵的雙手猛地一僵。
趁着這個空檔,聲音不斷冒進他的耳朵内。
他不可思議地擡起頭,看向畫面中的兩道身影,目光停在了湯啟瑞臉上。
影片的拍攝角度很刁鑽,可他與湯啟瑞相處了十多年,即使隻是一個背影,簡雲帆也能把他認出來。
他強迫自己移開雙眼,看向畫面中的另個一人。
那人正樂在其中。他長着一張跟簡雲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卻做着他從未做過的動作。
突然,畫面一閃,湯啟瑞翻轉起身。
簡雲帆條件反射地再次低下頭,龜縮回方才的防禦姿勢。
可這環繞立體聲的效果實在太恐怖,老舊小汽車又隔音奇差,任由簡雲帆怎麼防都防不住。
那聲音荒唐到極緻之時,簡雲帆聽到湯啟瑞在喊他的名字。
一聲接着一聲。
那一刻,簡雲帆沒有任何迤逦的想法,隻覺得有胃酸正順着食道反流。
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猛地松開身上的安全帶,擡起手肘就往車門撞去。車門撞不開,他就撞玻璃。他大概是慌極了,明知道自己無法撼動,卻還在以卵擊石。
他很快反應過來,放棄了這種無畏的掙紮,轉而改變了方向,選擇去找趁手的武器。可一台小汽車裡能有什麼武器?
混亂中,簡雲帆四周逡巡,終于在座椅底下找到了一塊帶着缺口的鏽鐵。
準确來說,那不是一塊單獨的鐵闆,而是鑲嵌在座椅底下,大概是後期加裝的裝置。隻是加裝的工人也特不小心,四顆螺絲隻擰了對角的兩顆,另外兩邊少了固定,日子久了,又在這潮濕環境裡不見天日,竟自己翹了起來。
簡雲帆也顧不得那麼多,開始徒手擰螺絲,擰得滿手鐵鏽才擰松動了一點。他又脫下外套,包在螺絲上,連拔帶翹,終于将那鐵闆掰了下來。
他隔着外套,握緊鐵闆,将上面其中一個尖角對準車窗玻璃的四角,用力砸去。
車窗逐漸出現裂痕,在鐵闆的撞擊下很快碎裂成片。
這個時候,他明明可以從外面打開車門,可他的大腦在影片的洗禮下已經嚴重超出負荷,接近宕機。
隻見他将手上的鐵闆和外套一丢,不顧窗框上的玻璃渣,奮力往車外爬去。
昏暗之中,有人從遠處朝他飛奔而來。
可他看不見,一心隻想逃。他腳上一用力,人從車窗上滾落,砸在了鐵道上,跌進了水裡。
有人捉住了他的雙臂。
剛壓制下去的胃酸再次向上翻湧,簡雲帆伸手就要把他推開。
對方顯然一愣,手勁也跟着放松下來。
緊接着,一陣輕微的爆炸聲,四周的聲音消失了,那些令人難堪的畫面也不見了。房頂上,有電光四濺。簡雲帆擡頭看去,剛才被他扔在一邊的鐵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上了天,在那萬惡的投影器上戳出一個洞。
“已經沒事了。”
簡雲帆大概是腦子燒壞了,茫然扭頭看向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