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大概……不太好……”
“為什麼?”
“……想聽?”
簡雲帆擡起雙腳,手臂繞過膝蓋。他微微彎腰枕着臉頰,斜斜往火堆看去。透過手中晶瑩的伏特加,緩緩化掉的冰塊,視線剛好越過青煙,落在于微身上。
于微鮮少見他這般神态,翻肉的手腕微不可見地一頓。
“嗯,我想了解。”
“……很無聊的……”簡雲帆問他,“你确定要聽?”
“嗯。”
似乎是要表決心,于微也不管手下的肉熟沒熟透,有條不紊地将它們統統盛入盤中。他不吃,也不再烤,任由炭火越燒越弱,最後隻剩下通紅的炭心靜靜散發餘溫。
簡雲帆好整以暇地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意外覺得眼前這人舉止溫柔。可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他就肯定,自己一定是喝醉了……
講,還是不講?
簡雲帆輕笑,就着環抱雙腿的龜縮姿勢又抿了一口酒。
于微也不催。既然不再烤肉了,他索性靠到椅背上,對着黑夜中稀稀拉拉的幾顆星,品了品杯中這口百多年前的酒。
嗯……味道不咋地……
緊跟着,于微又喝了一口。
簡雲帆不知道于微正對自己的酒品頭論足,隻道對方半天不出聲,正默默地極富耐心地等着他。
“其實吧,”簡雲帆猶豫半晌,終究還是開了口,“在我心裡,老湯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閥門一旦打開,思緒便像滿缸的水,收不住……
簡雲帆是一路跳級升上高三的。具體跳了幾級,他早已記不清了,隻記得上高三那一年,他才14歲。重點高中裡的重點班,沒有人與他同齡。
站在一群早就抽條的高三男生當中,他又矮又瘦,像根營養不良的豆芽菜。
盡管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但是沒有人敢欺負他,因為成績擺在那,老師當他寶一樣護着。
和他同樣格格不入的還有複讀的高四生,湯啟瑞。他牛高馬大,坐在教室的最後面,每天除了打球就是上課。這樣的兩個人,直到秋季校運會才終于有了交集。
他們是理科班,男生一抓一大把,比比賽項目都還要多,毫無戰力可言的簡雲帆自然被他們排除在外。
那時候的簡雲帆恨不得每天都賴在機房裡,這番“排擠”反而讓他樂得清靜。可惜,他們學校有個奇葩規定:三天校運會期間,教學樓裡一個學生都不能有;教學樓外,凡是看到做作業、看書的,一律扣集體分。
簡雲帆雖然融不進去,但也沒必要做全民公敵,隻能每天三過機房而不入。
安全,穩定,但也着實無聊透頂。
他唯一能做的,隻有每天頂着大太陽,貓在臨時搭建的戶外大本營裡,一邊佯裝幫宣傳委員寫通訊稿拿加分,一邊偷偷藏着MP4,看計算機課上臨時下載下來的高達動畫。
正看到激動處,身後傳來陌生的聲音。
“囡囡,我們來了!”
錯愕之間,身旁的宣傳委員已經丢下手中紙筆,往聲音的方向飛撲過去:“老爸!老媽!”
簡雲帆這才想起,每年運動會的最後半天,學校都會開放給學生家長參觀。即使是平時不來接送的父母,也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進來觀摩。畢竟,這是所全封閉式管理的寄宿學校,這樣的開放機會并不多見。
動畫裡,新舊人類正打得激烈,爆炸聲此起彼伏。
簡雲帆摘下耳機,禮貌地起身打招呼。
兩位家長一見到簡雲帆就挪不開眼睛。
“這就是囡囡經常提起的簡神吧?”
“對了,我們帶了些醬牛肉過來,簡同學一起吃吧。”
“對對對,一起吃。以後學習上,生活上,大家互相幫助。”
“媽!”
簡雲帆有些不知所措。他雖然能應付這樣的寒暄,但内心總歸有些不是滋味。
他笑嘻嘻地推托,然後拾起桌上散落的稿件,對宣傳委員說:“還有十來分鐘就截稿了,我先過去投稿。”
她是知道簡雲帆家裡情況的,也清楚自家父母的德行,也不勉強,點頭道:“那就麻煩你了。”
“距離遠不啦?要不我們也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