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接起電話。
“你現在在哪?”
湯啟瑞的聲音傳來,毫無波瀾,聽不出心情。付斯雨卻有些做賊心虛,總覺得湯啟瑞已經知道了什麼。
他稍稍定神,故作輕松:“現在?在逛街啊。你想我了?”
“今晚有個酒局,正好缺個玩伴,你過來我公司等着,我開完會找你。”
付斯雨心生狐疑:難道簡雲帆還什麼都沒有告訴他?
他有些失望,又有些僥幸。到明天早上五點,也就十個小時而已,推遲一晚走,應該不打緊……
“行,那我換身衣服就過去找你。”
付斯雨先是回家将自己收拾幹淨,從已經收拾好的行李裡拿出化妝包,認認真真地給自己化了最後一次妝。妝發齊全的他和向來不修邊幅的簡雲帆終于有了明顯的區别。隻要不細看,就不會有人會将他和簡雲帆聯系到一起。
——外出的時候,我更喜歡你化妝。
哼,騙人的嘴。
付斯雨覺得自己也是好笑,竟然被湯啟瑞一句話就馴服得服服帖帖,從那以後無論去哪都帶着妝。也難怪,如果不化妝,他哪敢帶着我四處浪?
到達新林資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獨棟辦公樓燈火通明。付斯雨像往常那樣,從地下車庫的專屬電梯一路上到22樓,然後徑直往他的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開着燈,湯啟瑞的秘書正坐在裡面。見付斯雨來了,她迎上前去,說道:“付先生,湯總讓我先帶你上空中花園。”
“平常不都是在這裡等的嗎?”
“湯總說,今天可能會等得比較久,所以在空中花園備下了些點心,準備了電影,方便你解悶。”
付斯雨心生狐疑,但還是随她上樓了。
湯啟瑞把他的空中花園打點得很别緻,就着熱帶雨林般的流水布局。付斯雨坐到藤椅上,任由幕布放着電影,低頭擺弄着手機,給已經訂好了的飛機票作改簽。忽然,他想起了簡雲帆臨走前交代的事情,不由得翻出相冊,手指在那幾段視頻上停留了幾秒,最終還是沒有删——雖然得不到,留個念想總可以吧?
正猶猶豫豫間,面前的投影滅了,大門咔哒一聲鎖上。
付斯雨渾身汗毛倒豎,緩緩看向落鎖的方向。
湯啟瑞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
今夜正是月圓,因為時間尚早,月亮隻爬到了天邊,可月光着實太亮,縱使隔得遠,還是冷冷清清地灑在湯啟瑞的身上,幽幽發着寒光。
付斯雨曾見過湯啟瑞的很多面,專注認真的,輕浮放浪的,深情溫柔的,卻從來沒有見過像活死人一樣淡漠冷峻的。
——他一定是知道了。肯定是簡雲帆告訴他的。
果不其然,湯啟瑞開口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付斯雨冷笑:“沒什麼,隻是受夠了呗。”
湯啟瑞皺眉,似是等他往下說。
付斯雨:“我說我受夠了,受夠了夾在你們中間,你到底當我是什麼?我應該有我的人生,我的自由,而不是任由你操控。”
湯啟瑞:“可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等價交換,不是嗎?”
付斯雨瞬間惘然。他其實很清楚的,一直很清楚。可人心肉做,即使知道自己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那也沒有辦法像棵菜一樣,說拔掉就拔掉。
沉默,讓雙方都明白了那些沒有說出口的意思。
湯啟瑞忽然哀歎一聲,說:“你其實挺好的,乖巧,靈活,會來事兒。可惜了……”
付斯雨:“湯總,我知道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從此我們兩清。你在我身上花的錢,我也會慢慢還你。”
“你好像沒聽明白我的意思。”
“我跟你也就這些糾葛。要不這樣,你還有什麼要求,你……”
付斯雨把話說到一半,卡在喉嚨裡,發不出聲。他看到了。在湯啟瑞的身後,一台高達憑空出現,懸浮在頂樓之上。它的四周飄滿銀絲,渾身銀白,像是身披白衣的死神。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可不管他怎麼眨眼,死神都沒有消失。
湯啟瑞:“如果我說,我要你死,你會答應嗎?”
付斯雨想過一百種湯啟瑞對付自己的方法,卻獨獨漏了這一選項。
“湯、湯總,我們畢竟相處了這麼久了,即使做不成朋友也沒必要……而、而且,現在是法治社會……”
樓頂的晚風将付斯雨本就破碎的聲音吹得稀爛。
“假如我不是這裡的人?”
這句話讓付斯雨凍入骨髓。一定是哪個環節出錯了,一定是他等太久,不小心睡着了。這是個夢,隻要醒來就好。
他看見湯啟瑞朝他打了個響指,漂浮在死神四周的銀絲随之動了。它們繃緊,像長針一樣調轉了方向,朝他刺了過來。
銀絲割開身體的一瞬間,他甚至感覺不到疼痛,隻知道天黑了,眼前的世界四分五裂……
啧啧。
黑暗中,有道聲音問湯啟瑞:“有必要嗎?都成肉泥了。”
“我相信你,你向來擅長收拾。而且,東西已經碎到幾乎辨别不出身份了,處理起來還不簡單?”
“……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湯啟瑞收起機甲,轉身走向來人,擡手拍在他肩膀上,像是打招呼,更像是擦手:“交給你了,宇文總長。”
宇文宏走向肉泥,月光照亮了他微笑着的面容。他随手摘了朵月季,放在肉泥上。
他雙手合十,緩緩鞠了一躬:“騰蛇,該你了。”
深黑的城市上空,機甲睜開雙眼。
“明白,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