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滔嘗到了甜頭，在丹鶴準備離開之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問道：“真的不考慮和我們組隊？下次一定又能掀翻全場。”

“我不可能有下一次。”

丹鶴說着，冷冷拍開樊滔的爪子，前去參加精神契合度測試。

樊滔看着丹鶴的背影，就像是看到三個月前的于微一樣，扭頭問周英：“你說她是什麼意思？她是準備退隊了？”

“也有可能是對這次考核的結果胸有成竹，”周英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們也走吧，于神早就過去了。”

“好呀，竟然不等我。”

模拟膠囊裡，剛才的戰鬥結果并沒有給于微帶來太多的喜悅——穩定發揮而已，他現在最害怕的，是機甲會不會像上次那樣排斥他。

他戴上連接裝置，深吸一口氣，忐忑地閉上雙眼，模拟膠囊啟動。印象之中那種頭暈目眩的惡心的感覺沒有出現，白澤的聲音在他耳邊清澈地響起，帶着些許擔憂。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于微輕輕睜開雙眼，機甲巨大的雙眼忽然出現在面前。他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落在白澤巨大的手掌上。那一刻，手掌的主人不再隻是一台冰冷的機器，而更像擁有生命的巨人。

——接受我，你的未來将充斥着爆炸，廢墟，死亡和痛苦，你确定還要繼續嗎？

不像歡迎詞，更像是勸退。

于微擡手輕輕撫摸白澤的雙眼，說：“我确定。”

大概是錯覺，于微覺得白澤竟像個有血有肉的人，發出了輕輕一聲歎息，幾不可聞。

倏爾之間，眼前的景象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模拟膠囊的透明玻璃窗以及各種各樣的線路。方才的事情過于真實，以至于于微坐在膠囊當中竟有一種虛脫之感。

他看着腳下的平地，緩緩推開艙門。

因為人數銳減，第三輪考核的速度比前兩輪都要快上許多。于微終于得償所願地站到台上，由魯臨多親手為他别上了特别行動隊的徽章。

于微：“謝謝。”

魯臨多揉了揉因徽章而微微起皺的衣服：“謝你自己，還有你的同伴。”

同時晉升的，還有樊滔、周英和丹鶴……

“加上黎音和黎樂，我們這一批預備役一共選拔出了六人。”

真絲被裡，于微說着過去的事，偶爾會不經意間摩挲簡雲帆的右手。簡雲帆手指纖長，但經年累月地敲打鍵盤，指關節顯得有些粗大，中指上還有個繭子。

簡雲帆聽得認真，斜斜靠在于微肩上，未曾留意某人在被子底下的小動作，輕聲問他：“不是還有第四季度嗎？”

“那場考核，一個晉升的都沒有。”

“啊……這麼慘烈……”

“嗯。即使經過嚴格訓練，要完全符合12神機甲的精神力要求依舊很難。”于微說着，握着簡雲帆的手不禁比方才更加用力，“因為人員不足，特别行動隊剛成立的時候其實任務挺重的，但他們從來沒有埋怨過。即使身負重傷，從醫療艙裡出來就又好了……”

于微的過去，簡雲帆沒有參與，但他懂得這種感覺。

他回握住于微的手，輕聲道：“窮奇跟我說過，周英和樊滔兩人都是被威脅的，必須得完成任務才能活命……也許，他們的行為都不是真心的……”

“嗯……窮奇還說什麼了嗎？”

簡雲帆搖搖頭：“我進去的時候，窮奇的狀态很不好，他的系統被入侵了。我曾想過取出他的記錄儀，可惜沒有找到。”

于微：“……魇獸的倒是還在，不過是假的……分開的那段時間，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我依舊一無所知……”

遠山上，月亮還挂在天邊，黑沉沉的地平線上掙脫出一縷亮光，那是太陽升起前折射出來的鮮紅。兩人看着這道鮮紅，一時間靜默無言。

簡雲帆悄悄扭頭看他。

于微的臉還是如往常般冷峻，可眼裡噙着一抹晶瑩，被子裡的手正微微發顫。下一秒，于微忽覺手心一空，剛想擡手回握，便見簡雲帆鑽進他懷裡，環抱住他的腰。

簡雲帆動作生硬，兩人雖是抱着，中間的縫隙卻寬得能塞下一枚完整的鴕鳥蛋。

于微有些錯愕。身體帶來的溫度實在而可靠，就像是被龍卷風裹挾到空中的葉子，忽然有了着落，于微用力加深了這個擁抱，将頭埋入他的肩窩裡。

脖頸傳來一陣濕潤，灼燒着簡雲帆的皮膚。

他伏在于微的肩膀上，眼睫低垂，耳邊不斷重複着樊滔死前的那句話：“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他忘不了的，還有樊滔眼中的恨意。

為什麼要恨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明白。

樊滔的眼神如同一把匕首，直直插入他的心髒，怎麼拔都拔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