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的毛崇天看上去懶洋洋、樂呵呵的，一副退休老幹部的做派，真到緊急關頭，他的腳步卻能做到做到比誰都快。

因為這是極高機密的工作，現場除了黎音和于微，就隻有毛崇天和于之應兩位科研人員，一個助手都沒有。他們身兼數職，連接儀表線路，抽取冷凍劑并按梯度灌入，随後調整冷凍狀态和系統參數，兩人有來有往，配合無間，趕在原有冷凍劑耗盡的前一分鐘，為簡雲帆續上了生命。

“簡雲帆在冷凍的時候有一步沒有做好。”毛崇天的聲音直截了當。

黎音一愣，霎時有些汗流浃背。他虛心問毛崇天：“毛院長，當時的冷凍操作是我做的，具體有什麼問題？”

毛崇天看了他一眼：“你也不用害怕。本來這個冷凍艙就是專門為瞬時冷凍準備的，你們一定是準備時間不足，才冒險采用了分級冷凍的手動操作，已經做得很不錯了。之後記得注意參數和用量。要是一直按照你的做法，簡雲帆是絕對安全了，但你也沒有那麼多錢來處理冷凍劑的問題啊。”

于微：“那現在呢？”

毛崇天：“調整過來之後，現在的消耗量是原先的二十分之一，不至于超出原有的預算水平太多，這樣在經濟賬上才能做到真正的保密。”

原本緊繃着的神經總算放松了下來。

一旦放松下來，于微和于之應之間的尴尬就又再度浮現出來。

毛崇天活絡了一下筋骨，問黎音：“孩子，餓了嗎？”

“呃……”黎音眼剛在機甲内啃了一管營養劑，說實話不太餓，可他觀鼻鼻觀心，話到嘴邊決定改口，“是有點……”

毛崇天：“要不……我請你們仨吃飯？”

于微：“我不能離開這裡。”

于之應探尋地看了兒子一眼。

“那……孩子，”毛崇天轉向黎音，“要不你陪我這位老人家走一趟，去打包幾份飯菜回來？”

“好，樂意至極。”

黎音忙不疊點頭，随毛崇天施施然出門去了，留下于家兩父子呆坐在冷凍艙旁，相對無言。

周圍的儀器發出細微的嗡嗡的聲響，于微的視線落在簡雲帆身上。

一旁的于之應順着他的視線，看着冷凍中的簡雲帆：“他對你來說很重要？”

“嗯。”

“隻是因為他是星系要人？”

于微搖搖頭：“對于我個人也很重要。”

“所以是……男朋友？”

于微的臉上有些尴尬：“人家還沒答應。”

“嗯……這樣啊……”于之應擡頭看向頭頂上的白光，“哪天他答應了，帶回家給你媽看看呗。”

于之應的鏡片有些厚。即使現在近視矯正技術已經非常發達，他還是以自己用眼習慣不健康未有，堅持使用框架眼鏡。

由于擡頭看天，加上鏡片的阻擋，于微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他知道，于之應已經往前踏出了一步。不僅是因為他迅速接受了簡雲帆，更因為他口中說到的那聲“回家”。

“嗯，我會的。”于微輕聲應道。

“等今天的管制結束之後，你們就會回去2201年了對嗎？”

“嗯，我來過的這件事不要和我媽說。”

“自然。”

帝國中央大學之外，傳來熱鬧的慶祝聲。于之應忽然想起了于微小時候的事：“你還記得你十四歲的時候走丢了的那件事嗎？也是在第八人造要塞的周年慶典上丢的。”

“我……那應該不算丢吧。”

于之應：“哦，應該算是你主動逃跑的。不過是個飯局而已，你竟然一刻都坐不住。也不知道你當時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回到家之後就突然說要參軍，把你媽都吓哭了。”

于微笑了：“其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可怕。”

于之應沒有質疑，隻道：“作為父母，很難不操心啊……”

他們又聊了許多過去的事情，待到黎音和毛崇天帶着飯菜回來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緩和了不少。

難得團聚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第八人造要塞的通訊管制被解除，于微聯系上了毛以真。

緊急狀态已經解除，機甲玄武切換到戰鬥模式，毛崇天和于之應将倉庫中将近四分之一的冷凍劑送給了黎音，幾乎要把玄武藥品倉塞滿。萬一他們在途中遇到任何狀況，這個數量的冷凍劑最起碼可以确保簡雲帆處于冷凍狀态。

臨上白澤之前，于微有些不舍地回頭看了于之應一眼。

于之應朝他擺擺手：“記得你說過的話。我在2201年等你。”

于微：“知道了，我會帶他一起回去。”

毛以真那邊，空間環流技術啟動。

于微坐進白澤駕駛艙内，看着停機坪上的于之應和毛崇天，看着地平線上隻剩下一道亮光的人造夕陽，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處工地上。

那裡正是未來雲帆學院。不用多久，那裡将會樹立起簡雲帆的紀念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