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面對一件蒼白易碎的瓷器，于微的動作顯得小心翼翼。

他輕輕探手，觸碰簡雲帆手腕上的疤痕。那是肉瘤曾經爆發的地方，淡粉色的新肉微微突起，綿軟脆弱。

簡雲帆笑着說:“傷口雖然看着有些猙獰，但已經不疼了。”

“嗯。”

“聽說你去執行任務了，還順利嗎？”

“嗯。”

“原來這裡就是2201年的帝國星系啊，跟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嗯，怎麼不一樣？”

“我總覺得會像末日一樣，或者更賽博朋克一點，沒想到是這麼普通。”

“不喜歡？”

簡雲帆搖搖頭。他又問了許多事情，雞零狗碎的，于微一一應答。

末了，簡雲帆看着遠處的白鹭，沉默許久，終于問于微：“那天之後，你們有看到湯啟瑞嗎？或者，有沒有再見到克裡号或者伯牙？”

“沒有。”

“……這樣啊……”

于微看着簡雲帆的側臉。他的雙眼平靜無波，叫人看不出此刻的情緒。

其實，簡雲帆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這樣的情況，沒消息算是好消息嗎？他到底希望湯啟瑞是死了還是活着？到底怎樣的結局才對得起他這一路的橫沖直撞？簡雲帆不知道，也想不明白。

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于微緩緩握住他雙手，将他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簡雲帆愣愣回神。

于微：“走吧，這裡晚上冷，我帶你回家。”

簡雲帆低頭看着兩人交疊的雙手，輕輕用力回握：“嗯。”

因為毛順麟出面，提前準備好了身份信息和材料，簡雲帆擁有了帝國星系的公民身份，出院手續并不複雜。

于微正與值班護士交流術後護養細節，一個不留神，白澤就鑽進了簡雲帆懷裡。

白澤的行為遠比他的駕駛員要直白：“雲帆大人，想你！”

簡雲帆也是許久沒有摸到毛茸茸的東西，将臉埋在白澤身上：“嗯，還是你抱着舒服。”

于微雙耳微動，一把将白澤拎了出來：“穩重點。”

“喲，出院咯，恭喜，”毛崇天俯身給了簡雲帆一個有力的擁抱，“孩子，我們都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知道是這個擁抱過于溫暖，還是毛崇天的話語有魔力，一路強忍着的淚水險些決堤。

簡雲帆努力眨眨眼：“嗯。”

相較于毛崇天的熱情大方，于之應有些僵硬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雙手插兜：“之後有時間，來第八人造要塞坐坐。那個……周年慶什麼的還挺熱鬧的，你要是喜歡可以去看看。”

簡雲帆笑着點頭：“嗯。”

于微從護士手上接過一大包藥，仔細收好，扶住輪椅的把手，對兩位長輩說：“辛苦您二位了，我帶他先走了。”

“去吧，”毛崇天擺擺手，語氣像極了逗小孩，“記得按時過來複查哦。”

“知道了。”

白澤恢複戰鬥模式，載着兩人飛向位于城市另一邊的特别行動隊訓練基地。

駕駛艙内，簡雲帆有些新奇地看着腳下這座巨大的城市：“這就是你長大的地方？”

于微刻意放慢了機甲的飛行速度，方便滿足簡雲帆的好奇心：“不是，我是第八人造要塞的，高中畢業之後才來到首都，如今算來大概有七年吧。”

“我去過第八人造要塞，那裡的人很好。”

“怎麼說？”

于微想起了魯臨多的話。2190年逃跑的時候，他們曾想過帶上簡雲帆一起走，隻可惜宇文宏突然出現，将簡雲帆截留在了第八人造要塞的空港碼頭裡。

“當時，我趕着去和陸光他們彙合，臨時換了個面具就跑了出來。可我對未來世界什麼都不懂，要塞裡的路也不認得，幸好遇到了個孩子。他大概正好叛逆期吧，不想陪他父母參加親戚聚會，也逃了出來。他不僅出主意把湯啟瑞給我的手環搞壞了，還花錢一路把我送到空港。”

簡雲帆從地上的景色收回目光，笑道：“他說是順路，可後來想想，他大概是在騙我。”

一番經曆說完，駕駛艙内忽然安靜下來，隻剩下機器的嗡鳴聲。

是他的話題無趣了嗎？簡雲帆不确定地扭頭看向于微。

隻見于微清了清嗓子，說：“我也覺得他是騙你的。”

“對吧，你也這麼認為。遺憾的是，當時他戴着面具，不然就能看看他長什麼樣。”

“……沒什麼好看的……”

“啊？”

“一個不成熟的毛頭小子罷了……”

不經意間，白澤的行進速度忽然被加快。

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