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察覺殿内的姑娘們都有些按捺不住想出去,她了然一笑,揮了揮手放她們離席。
姑娘們都不想在殿中苦坐,得了準令紛紛起身退安。
沈令姜與薛清禾倆人走在前頭,其她人走在後面同她們倆隔開,泾渭分明。
王蓁看見前頭的人眉頭皺得老高,“你長姐怎麼都跟那閹婢子走在一塊?”
薛清歡嗤之以鼻:“她一向如此,什麼人都攀關系,連自己的身份都不顧。”
王蓁聽了臉色難看得很:“她不顧身份我們王家還要顧。”
“蓁姐姐别生氣,回頭我再提點姐姐一番。前些日子妹妹新得一副手镯,瞧着很适合姐姐你,明兒我讓人送去給姐姐瞧瞧。”
王蓁得到薛清歡一頓讨哄,登時心下順暢許多,又忍不住埋怨道:“怎麼不是你嫁給我二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薛清歡微微低頭,面露羞意。
“清禾姐姐,等等我!”高淑甯出殿後快步追上前頭的倆人,“兩位姐姐走這邊做什麼?”
“我和令姜正想去華清湖逛逛,一起?”
“去華清湖做什麼,一片湖水沒什麼稀奇的。”高淑甯嫌棄地說,完全忘了自己也邀請别人去賞湖的事情。
圓圓的小臉皺起來有幾分可愛,說話間嘴裡呵出冷氣,又可愛又憨,“咱們去演武場啊那熱鬧!”
都知道那兒肯定熱鬧,隻是薛清禾對宴試不感興趣,而沈令姜則自知身份敏感,輕易有禍事随行,更不想過多露面,故此二人就沒打算過去。
高淑甯卻是興緻勃勃,不管不顧拉起倆人轉頭就走,“走吧走吧!咱們去瞧瞧今年誰會奪魁?”
此刻演武場上剛剛比試完三輪摔跤,奪魁的是繡衣衛指揮佥事婁獻。
場下呼聲散卻,宣帝轉頭朝坐在下邊的蘇綽笑贊:“長君,驚瀾這小子不錯啊。”
蘇綽拘謹地回答:“謝陛下盛贊,還要多虧婁大人手下留情。”
不少人暗暗嘲笑,比試輸了還能得陛下一句“不錯”贊賞,有戰功赫赫的父兄倚仗連陛下都要給幾分薄面。
隻有站在宣帝身邊服侍的劉膽知曉陛下臉上的笑容不達眼底,有一些武将也多少能看出點門道,這蘇家小兒子輸得有些讨巧。
婁獻擡手摸下巴,舔着後槽牙,一路盯着蘇克離開。即便沒有受傷,也總要顯疲累,反觀蘇克的步伐動作,一派輕松,一絲疲憊不堪的模樣也沒有,他下盤穩得很,自己剛剛可是下了猛力,這家夥明明也是使盡全力,怎麼到頭來像是才用了五分力氣。
婁獻緊盯着他,眼中泛冷光。
蘇克感覺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像蛇瞳一樣盯着自己,勾了勾唇。
蘇廷序飛快地撲向小叔叔,被一把抱起來,他小臉皺到一起,嫩聲安撫:“小叔叔沒事,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厲害的!”
蘇克哈哈大笑。
畢方跟在身側,忍不住說:“三公子,您看您樣子,一點也不像是被摔了。”
“怎麼?要摔跟狗吃屎那樣才算?”蘇克嘲弄:“輸也要輸得有骨氣。”
蘇廷序:“對!”
畢方:“......當誰沒看出來似的。”
蘇克白了他一眼:“看出來什麼?”對上蘇廷序黑溜溜的眼珠子,才發覺這麼抱着一個大胖小子屬實顯得有點輕而易舉了,他當即把臭小子扔下去。
“聽聞此人力拔千鈞,摔跤不曾輸過,也不知道今日會不會記恨上三公子你。”
蘇克:“呵。”
結果沒走兩步,他一個側身倒向畢方,“我忽然覺得有點疼痛,内傷了。”
畢方:“......”太假了。
蘇克一路搭着畢方的肩膀回去,一副脫了力的模樣,蘇綽瞧着他裝模作樣,無奈歎氣。
高淑甯拉着倆人到前方挑個視野開闊的位子坐下,趙泠羅走過來冷冷地看了沈令姜一眼,“某些人妄想進了宮就能鍍金身,呵,奴才就是奴才。”一甩衣袖,從她們身旁走過。
沈令姜:“……”說來說去,也就這麼幾個詞。
高淑甯激動地問旁邊人:“誰赢了?”
“是婁獻。”
“婁大人果真無人能敵了。”
高淑甯撇了撇嘴:“無趣。”每回都是這個人赢,好沒意思。
有人歎息:“等會兒是擊鞠,怎麼沒有騎射?”
“騎射向來又是蔺家二公子赢,也沒什麼稀奇。”
“難道打馬球不是?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他?”
她們說着就議論起一幫世家子弟,每次宮宴上但凡有比試,拔頭籌的永遠是那幾個人,有的人芳心暗許,有的就膩味了,想看點新鮮樂子。
“聽說方才蔺二公子比輸了。”
“婁大人赢,自然是他輸了。”
“不是輸給婁獻,是輸給了......蘇家三郎。”
“蘇家?”
趙泠羅聽到這兒神色動了動,立刻擡頭瞭望演武場。
恰好此時榮安縣主走過來,聽到這些議論頓時沉了臉色,她落座後,俾睨下邊的人,冷笑:“我當是誰赢了我弟弟,不過是一個莽夫。”
許多人都在不久前才知曉鎮北侯蘇察原來還有三子,其剛入盛都就引起不小的動靜。
對于足不出戶的姑娘們而言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傳他與各家風流子弟同進同出尋歡作樂,浪蕩得很。
“縣主說的是。”
蔺成玉幼時養在皇後身邊,深得帝後寵愛,後因敏陽侯救駕之功嘉賞子女,宣帝便封她為榮安縣主,賞食邑百戶,算得上半個公主。眼下她發話,下首坐着的姑娘們紛紛奉承。
聽着她們的附和聲,沈令姜把“莽夫”二字嚼在嘴中,心思百轉。
“蘇兄沒事吧?”高文軒來到蘇克面前,見他并無大恙,遂放下心,轉口誇贊:“能和婁佥事僵持這麼久,厲害!”
蘇克今日懂得幾分謙虛:“多謝誇獎。”
“驚瀾!”韓秀林換了一身窄袖騎裝,腳登長靴,興沖沖地跑過來,催促他:“去挑馬!待會兒擊鞠,我們一起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蘇克倒回畢方肩上,皺眉:“受傷了,殺不了。”
韓秀林哪會看不出來他裝模作樣,當即給了他一拳,“行了我還不知道你,别裝了。”轉頭又點高文軒:“明禮你打頭陣,别總跟蔺成鈞那邊啊,今天在我們這隊。”
高文軒被他推轉身體,疑惑問:“你不是不上場麼?”
“上!誰說我不上?走走走,趕緊去挑馬!”不分由說一把将蘇克拖走。
一會兒後,幾人從馬廄裡挑好馬匹,執起鞠杖重新回到場上。
韓秀林不放心重複地叮囑蘇克:“你不許給我放水啊。”
這家夥往日裡膽子挺小,今天這麼興奮,蘇克不免疑惑:“不怕得罪他了?”
“有你在,他們要記恨也就記恨你。”韓秀林嘿嘿笑着,他這招禍水東引極為妙。
蘇克朝他豎起拇指。
韓秀林趕緊讨饒:“改天給你賠罪!我跟你講,除了蔺成鈞、趙宗靈跟賀蘭星,其餘人都是繡衣衛,哦那個紫色衣裳的叫江屹,他是兵部尚書的兒子,任銮輿司千戶,他技術也就一般,這場上沒人比得過你!”
蘇克:“呵。”
韓秀林回頭沖自己隊伍的人打氣:“兄弟們,千戶大人在對面咱們也不怕,今天我們赢定了!”
身後的繡衣衛跟着笑起來:“哥兒幾個把衛所裡那幫家夥的錢袋子全他媽赢幹淨!哈哈哈!”
蘇克了然:“原來你們這群人互相下注啊。”
高文軒笑罵他:“難怪你小子一定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