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宅的大門又被敲響。

蔣伯相一打開門，就看見蘇克笑得一臉燦爛，“蔣兄弟早上好！”

“吃了嗎？我這有荷葉雞你要不要吃？”

蘇克晃了晃手上的荷葉雞，相當自來熟地擦着對方肩膀擠進去。

蔣伯相搖搖頭，不說話，把門關上後跟在他身後走。

“沈姑娘醒了嗎？”

自然是醒了的。

沈令姜坐在院子裡，老遠就聽見來人的聲音，猜想那人該不會沒錢去住客棧，在外頭躺了一晚上，又想蹭進來住吧？

她失笑，不禁把這厮想得越來越無賴。

“沈姑娘，荷葉雞吃不吃？”蘇克神采奕奕地走進來，帶着令人匪夷所思的開心勁兒，往她旁邊一坐。

還換了一身衣裳呢，看來不但有地方住，住得還挺滋潤，沈令姜嘴角扯了扯，“多謝，不吃。”

蘇克便把這份上門的伴手禮，轉手交給桃夭，“美味荷葉雞，幾位姐姐嘗嘗。”架勢熟絡得很。

桃夭嘴角微微抽搐，接過雞走了。

“三公子一大早來，是有東西落這裡了嗎？”

蘇克道：“來串門，我就住在你家對面，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互相走動走動。”

沈令姜神色古怪地看他，“你買了對面的宅子？”

“......租的。”

“有錢租房子，沒錢買匕首。”沈令姜輕哼。

正好來個現成的借口，蘇克笑嘻嘻地說：“全身家當都拿去租房了，仲寬得去掙錢，沒空，所以調查殺手一事，就辛苦沈姑娘了。”

沈令姜端茶要喝，輕吹茶沫，聞言看他一眼，“三公子幾日前的話還言猶在耳呢。”

“債多不壓身。”蘇克眉眼俱笑，眼裡透着狡黠，“你的人也在查呢不是，沈姑娘如此樂善好施，必不介意分享。”

這年頭，欠債的都是大爺。

他似乎越發得寸進尺了，沈令姜暗想，自己是不是對此人太過縱容，這人又是個會順杆爬的，不，沒杆他也能爬。

想到這，她内心有些煩躁，輕甩衣袖，直接下逐客令，“有消息了我自會告知，三公子請回吧。”

藏着一點點風花雪月的心思，蘇克笑盈盈起身，“明兒再來叨擾。”臨走前，他留意到進出收拾東西的幾人。

“混賬玩意兒。”人走後，她忍不住吐出一句喃罵，一大清早被氣笑了。

将冷卻的暖手爐撇下，擡頭看了一下天色，适才還是一片明媚，這會兒變暗淡了。

冕州春季多雨，已經連續多日放晴，不知道會不會下雨，今天要出門。

“姑娘，東西都收拾好了。”

片刻後，桃夭拿了件狐狸毛領披風過來，邊說：“阿彩他們都不在，隻有蔣哥跟楊歲兩個人，楊歲還是個毛孩子，紅煙她們也一并去吧。”

沈令姜搖頭，“不必，讓她們留家中應付縣衙的人，走吧。”

二月初，冕州依舊寒冷，她在院子裡小坐片刻，白淨的小臉上有些許泛紅，摸上去冰涼涼的，随即系上披風，動身出府。

馬車停在門口，蔣伯相跟楊歲正把東西一件件往裡搬，巷子裡一如既往地安靜。上車前，她轉頭看一眼對面的宅子，不知為何呆了一瞬，那雙明眸裡有一點點波瀾，而後踏上馬車。

桃夭緊随上去，蔣伯相跟楊歲一左一右坐在外頭充當車夫，楊歲興高采烈地甩下鞭子，“駕！”

馬車平穩地駛出街巷，穿過熱鬧大街，走到城門口，守城的士兵現在都認得她的馬車了，看見就放行，半點不阻攔。

出城後一直走官道，中途不再停留，行駛的速度逐漸加快，壓過土坑時馬車颠簸了一下，桃夭忙叫楊歲慢點駕車。

“知道啦！”楊歲對要去遊山玩水的興奮勁頭到現在還沒消，高高興興地應完聲，速度一點不減。

蔣伯相看不過去，幹脆從他手裡搶過鞭子，馬車行駛，外頭風灌進來冷得很，桃夭把窗簾子徹底放下來，移坐去窗戶那裡擋住風口，車子裡鋪上厚厚一層軟毯，沈令姜墊着軟枕，撐首假寐。

後頭有馬蹄聲追上來，越來越逼近，她睜開眼，隐隐料到來的人會是誰。

人追趕上來，她果然聽見一道近來越發熟悉的聲音，“沈姑娘此行去哪啊？”

光聽聲音，便知對方現下心情大好，倘若她現在掀簾，一定能看見蘇克飛揚的眉眼，沈令姜沉默了一下，“随便走走。”

聲音從馬車裡悠悠傳來，蘇克挑了挑眉，打馬上前，楊歲見到他很開心，雀躍地說：“我們去遊山玩水，三公子你去哪？”

蘇克燦笑：“好巧，我也是去遊山玩水，不如我們一路同行啊。”

“同行啊。”楊歲回頭看着緊閉的車門。

裡頭又傳來一道好聽的聲音，“走吧。”

楊歲開心了，“蔣哥快駕車！”

蘇克很是意外，他深知最近自己臉皮厚出天際，已經做好被甩臉色的打算，結果出乎意料，蘇某人心裡樂開花，果斷策馬跟上。

一馬一車路上走走停停，走下鄉間，穿過田地，當真是在遊山玩水。蘇克途中悄悄對調，讓楊歲騎馬，自己坐上馬車，楊歲騎上馬就忍不了，馬鞭一打立刻跑遠，不一會兒就消失蹤影。

沈令姜在馬車裡頭閉眼歇息，雖然看不見，但對外頭的動靜了如指掌，知道某些人換過來乘車，暗自笑了笑，沒有阻攔。

過了一會兒，楊歲打馬歸來，“籲——蔣哥，咱們得回頭了，前面走不了。”

馬車又緩緩停下，蔣伯相開口：“怎麼了？”

楊歲說：“沒路了，前面是一片茶園。”

蘇克“哈”一聲，不大相信，“哪個衙門這麼聰明往茶園開道？”

楊歲又道：“茶園對面還有兩個懸空建造的房子，可漂亮了，可惜過不去，否則還能進去看看，那房子可大了。”

蔣伯相拉着缰繩，準備調轉馬車，不過依舊朝馬車内詢問一下，眼下掉頭往回走，還得走好長一段路才上官道。

楊歲糾結說：“不如我再去看看還有沒有别的路？”

沈令姜睜開眼，目光淡如水，出聲說：“掉頭吧。”

“是。”蔣伯相立即駕車掉頭。

“姑娘醒了。”楊歲看向蘇克。

蘇克眼睛眨了眨，“騎你的馬。”随後轉頭，敲敲馬車門，“睡醒啦，嘴裡苦澀不？我去給你摘點果子來？”

桃夭沏好茶，沈令姜先喝一口熱茶，再幽幽開口：“若能摘到果子，三公子自個兒吃吧，看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