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趙泠宜那雙陰沉不甘的眼神,沈令姜笑了笑,“對啊,我怎會在此處?”
“你說什麼話?”王蓁猶心悸。
趙泠宜看着她,又看一眼蘇克,冷聲說:“淑甯,你腳有傷,别耽擱了。”
“嗯嗯好,那沈姑娘,我先走了。”高淑甯疼得冒冷汗。
一幫人打着燈從她身邊快速走過,蘇克輕啧一聲,略遺憾,“不夠精彩。”
“想看更精彩,要付出代價的。”
他聳了聳肩,執起她的手,“走吧。”
“當心腳下。”
“路過竟然不給我們一盞燈,桃夭姐姐,可否勞煩你去找燈來?”
“使喚桃夭?”
“不敢。”
任誰都能聽出來蘇克聲音裡的雀躍,謝彧隐在黑暗裡,目送二人遠去,在夜風中獨自待了許久,徹底酒醒了。
隔日清晨。
正要去請安的女眷們,被告知皇後娘娘身體抱恙,今日不必請安。不少人感到意外,昨晚娘娘身體還好好的,在殿上言笑晏晏,怎的今日就抱恙了?
還看到不少宮人被懲治,衆人面上不動聲色,實則都在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在場諸位女眷都是各府的夫人,内心多少有點算計,此行春遊伴駕,萬不可能失了什麼機要,私下都偷偷遣人去探查。
而少數知道内情的人不敢吭聲,畢竟皇後的貼身女官與多個太監對食,這種穢亂宮闱的事情發生到宮外,實在有損皇家顔面。
于沈令姜而言,不用請安樂得自在,她帶上薛清禾出去騎馬散心,清禾走在前面,她則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
“不錯,馬術有進步。”
薛清禾微笑:“是老師教得好。”
“是學生一點就通。”
“沈先生又收新學生了?”蘇克打馬迎面過來,停在她二人面前,說:“前面是懸崖斷口,二位姑娘返回吧。”
薛清禾疑惑地問:“沈先生?”
蘇克笑盈盈,“我拜沈姑娘為師啦。”
沈令姜揚眉無奈,“你怎麼在這兒?”
“踏馬尋春。”
“......”她好好問,這厮就不能好好答。
薛清禾聽不懂,一心好奇,“敢問三公子,何為尋春?”
蘇克笑容燦爛,“春在眼前,我已經尋着了。”
“......三公子當真不負盛名。”
“多謝薛姑娘誇贊。”
“收斂一點吧。”
“是,先生。”
薛清禾聽到令姜輕松笑意的話語, 她低下頭,也笑了笑。
三人走到圍場附近,突然聽見一道驚喊聲,來自山頂,蘇克迅速駕馬沖上前,擋在她們面前。
隻見旁邊的山坡上滾下來一個人影,從她們眼前落下,狠狠地摔砸在地上,薛清禾吓得驚惶叫了一聲,然後看清地上的人,“王公子!”
摔下來的王知節蜷起腿,捂着肋骨痛苦嚎叫。
有許多腳步聲疾馳下來,蘇克立即回頭對她們倆說:“你們先走。”
沈令姜面無波瀾地看一眼地上嚎叫不止的人,掉頭,“走吧。”
薛清禾也沒做猶豫,點點頭,果斷跟着她離開。
半晌後,薛清禾仍是忍不住問:“王公子不會有事吧?”
沈令姜慢悠悠騎着馬,絲毫不在意,“傷不小。”
這就是沈令姜啊,與她無關之事,她從來都不放在心上,薛清禾不知想到什麼,淡淡地笑了一下,輕聲說:“令姜,我那天真不是因為他們。”
“嗯。”沈令姜也輕聲應答。
有些事情,有些東西,她們不說透,但各自都清楚。
“你呀。”薛清禾無奈地歎笑。
“我就是這樣。”
遠處是連綿的山巒,如同一堵綠色的高牆,仿佛屹立在天邊,又似乎擋在眼前。
沈令姜遙望着那堵天然屏障,重複地輕喃:“這就是我。”
她就是這樣的人,寡善,薄情,睚眦必報。
三日後,鳳駕回宮,衆臣攜眷屬也返程回府,隻有聖駕仍在别苑修養。
這三天裡,緝察司跟繡衣衛摩擦不斷,晚宴内園裡鬧出了事兒,蔺成武揪着緝察司巡衛松懈的錯不放。白天戶部尚書次子不慎意外摔傷,劉膽時不時對着繡衣衛陰陽怪氣一番,你來我往,誰也不放過誰。
宣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搭理他們,在看他們争鬥的間隙,也留意到站在一旁沒有摻和的蘇綽,他喝了口茶,張口詢問:“長君,戎敵一事,可有眉目?”
蘇綽跪下回禀:“回陛下……尚未。”
蔺成武見狀,笑了一下,“一個多月,我要是契鞑人,這會兒都回到老家了。忠勇侯賦閑多年,恐怕早就忘了本,哦不對,忠勇侯是上陣殺敵的将軍,本來也不懂查案吧。陛下,不如将案子移交南校司,微臣一定翻遍盛都城把人揪出來!”
“蔺同知說的哪裡話。”劉膽低笑一聲,捏着嗓子道:“侯爺少時在朔北,一己之力掀了敵國奸細的地盤,追蹤敵探誰能比得過侯爺?陛下,許是有人故意放出幌子,根本沒有什麼戎敵,盛都固若金湯,不可能有奸細混入。”
宣帝看着面前三個人,眼裡透着不容忽視的威嚴,最後沉聲開口:“朕再給你半個月時間。”
蘇綽扣頭領旨,“是。”
坐在回城的馬車裡,蘇克見兄長憂心忡忡,連忙詢問:“陛下責罰大哥?”
蘇綽搖搖頭,沉默半晌,看着妻子與弟弟,歎息道:“我可能真的鏽了。”他其實心裡想的是“不行了”、“廢了”,可他說不出口。
樊瑤柔聲安撫丈夫,“别說這些喪氣話了,這幾天太累,回去好好休息。”
“聽嫂子的,大哥要好好休息,馬車太擠,我出去騎馬。”話落,不等兄嫂回應,蘇克立馬推開馬車門跳出去,翻身上馬後,立即落鞭疾馳離開。
他無法再看兄長的氣餒、失落,他的兄長是無所不能的,是所向披靡,這該死的盛都,本就應該是他的牢籠!做籠中犬獸,本就該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