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奸夫是真的,卻是被真正私通的人嫁禍給了林瑤。因為若是事發,那人會有比名聲被牽累更嚴重的下場。
洛清苒忖度道。
她必須再去林家一趟,找到突破口,洗清林瑤身上的污名。
見姑娘已經做了決定,忍冬便也不再多勸。
“女學那邊,我會讓人去替姑娘告假。但我想跟姑娘一起去林家。”
知她是不放心自己,洛清苒答應下來。
片刻之後,老管家來替洛清苒的父親傳話:“老爺上朝前說,若小姐今日要去林家,一定多帶些人手,有備無患。”
“老爺還說,無論發生什麼,洛家都會護着小姐。但無論何時,自保最為重要,小姐切勿以身犯險。”
洛清苒:“好,我記住了。”
有了父親的支持,洛清苒和林瑤的勝算會大一些。
馬車上,洛清苒一直在循着疑點往回推。她已經隐約找到了那個關鍵的線頭,多了幾分能将林瑤的繼母扳倒的把握。
但甫一抵達林府門前,洛清苒便看見幾個不算陌生的人剛離開。
洛清苒在心裡暗道了一聲“糟了”,緊接着就聽見林府外有人議論道:
“今日陸家早早上門來退婚,不留一點情面,看來兩家好幾代的交情到這兒就算是完了。”
“陸家這門親事多好啊,可惜這林二小姐不争氣,做出那樣丢人現眼的事來,不被退婚才是奇怪了。”
“我聽說,為了正家風,林家打算将她沉塘……”
洛清苒無心再聽,她一面往林府内趕去,一面對忍冬說道:“以我的名義去報官,就說林家動用私刑,草菅人命。”
待會兒兩邊可能會起沖突,洛清苒不想讓忍冬和自己一起涉險。
“好。”忍冬立即應下。
洛清苒與林瑤親如姐妹,兩家的下人從不會攔着她們進府。
但今日林府的兩名家丁卻擡手阻止洛清苒:“洛姑娘,今日我們府中有家事要處理,請回吧。”
洛清苒面沉如水,隻一擡手,便有她從洛府帶來的人替她擋開了攔路的家丁。
林府的家丁不曾收到必須攔下洛清苒的命令,見她已經進了府門,隻好面色焦急地跑去報信。
洛清苒剛走進庭院,林瑤的貼身侍女就渾身是傷地沖過來,淚流滿面道:“洛姑娘!我家二小姐已經……已經被綁着送去偏院池塘那邊了!”
“快去把人攔下!”洛清苒沉聲吩咐自己帶來的人。
她用力掐着掌心,提醒自己要保持鎮定,絕不能慌亂。
林家竟當真打算動用私刑,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處置了林瑤。
今日洛清苒無論如何都要見到林瑤。哪怕是搶,她也要将林瑤帶走。
她已經失去了姐姐,絕不能再失去林瑤。
但還未趕到池塘邊,洛清苒便被林瑤的繼母帶着人攔在了途中。
“洛姑娘今日好大的威風。”面帶笑容的婦人語氣柔和道。
“你大鬧林府,你父親洛閣老可知曉?可需要伯母幫你隐瞞此事?”
洛清苒不想費時看她虛僞的嘴臉,徑直神色漠然地繞過她。
卻聽見身後的人輕描淡寫地說:“其實我一直都覺得,瑤瑤不該和你走得太近了。否則她也不會被帶壞。”
“先與外男私通的人,其實是你,不是嗎?畢竟每月都有幾次……”
她有意把話停在惹人遐思的地方。
聽出她的威脅之語中帶着幾分笃定,洛清苒心裡一緊——她竟知道自己和裴知硯的秘密!
但她轉瞬間便冷靜下來,語氣如常道:“看來損人清譽便是你唯一的手段了。”
“為了栽贓嫁禍,竟不惜開宗祠以私刑殺人,不知你想隐瞞的事還能瞞得住多久。”
話音落下,洛清苒一息都不再耽擱,立即朝偏院奔去。
趕到池塘邊時,洛清苒的心像是倏地被人以利器狠狠刺穿,疼得她當即眼眶通紅,險些站不住——林府的家丁已合力将一個長籠推入池塘。
被綁着關在籠子裡的人,穿着與洛清苒身上一樣的月白色裙衫。
那是上個月她和林瑤買了衣料回來一起做的,她做的給了林瑤,林瑤做的則給了她。
洛清苒心神俱痛。
她沒有絲毫遲疑便躍入池塘,朝林瑤遊去。洛家的其他人也當即做出了反應。
眼看關着林瑤的籠子不斷往池底沉去,洛清苒心急如焚,恨不能遊得快些,再快些!
可那籠子裡被放入了許多石塊,壓着籠子迅速下沉。饒是洛清苒奮力往前遊,終于追上了那籠子,卻根本拉不住,無法阻止它帶走林瑤。
洛清苒死死拽着籠子上的竹條,即便指腹被細薄的竹片深深割破也沒有松手。
她多次嘗試都沒能将籠子扯出斷口來,隻将自己的手掌弄得血肉模糊,多處傷口深可見骨。
但她沒有放棄——隻要再堅持一會兒,她帶來的人就能同她合力将林瑤救上去。
隻要再多堅持一會兒就好……
洛家人果然很快就從各方拉住了籠子,卻因水中沒有落足點,無法借力,即便他們用盡了力氣,也依然無法将籠子往回拉動分毫,至多隻是延緩了它的下沉。
洛清苒從未如此時這般痛恨過自己這副無力的身軀。
有什麼死死地擠壓着她的胸口,滿是土腥氣的水又急又兇地嗆入肺腑。
洛清苒已經快要抓不住籠子了。
她看見那個總是溫柔微笑的姑娘哭着朝自己搖了搖頭。
不行……不可以……
洛清苒淚流不止,執拗地緊緊攥着籠子。
她想讓林瑤不要放棄,想同林瑤說自己一定會救她離開那個籠子。
可洛清苒眼前慢慢模糊,眼底不斷出現的暗影逐漸抹去了林瑤那身月白裙衫。
徹底力竭時,洛清苒隐約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自己而來。
又随即明白,那應隻是生死一線之間由多年執念幻化而成的錯覺。
他與林家并無來往,又怎會出現在此處。
她與他,應已沒有機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