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裴知硯的手下已經在各處搜尋,但洛清苒也不能什麼都不做。隻是她能調用的人都是洛府的家丁,或許很多地方都無法觸及,不知是否能尋到那姑娘。
洛清苒心緒不甯地等了半日。
直到忍冬帶着下人來報,說的确打聽到了那個雙膝和額上都有傷的姑娘的消息。
不少人都看見她跑進城内後便徑直去了藥鋪,後來她還提着藥去買了些糧食一起帶出了城。
聽聞那個姑娘順利買到了藥,洛清苒暫且松了口氣。
可她心底的擔憂還未徹底被打消——二皇子會不會仍賊心不死,在那個姑娘回家的路上對她下手?
但人出城之後,蹤迹就沒那麼好打聽了。洛清苒隻能讓人繼續探查。
還沒等到新的消息,洛清苒便聽侍女來報,說她的母親正往這邊來,說是要來看她。
洛清苒暫時壓下心事,試着揚了揚唇,将憂慮神色換成了柔和的笑容。
今日二皇子做的事或許可以同父親商量,但卻不好讓一直在靜養身體的母親知曉。
洛清苒起身迎了出去。
看見母親已經行至院内,她親昵地喚了聲“母親”,随即走過去挽着她的手,一起往屋内走去。
“苒苒今日去山寺了?”面上略有些病色的婦人聲音溫和地問道。
陳晚央是陳貴妃的妹妹,本是容色傾城的名門淑女。
但因為生育了兩個孩子,她的身體和容貌都不可避免地受了影響。後來長女早逝,她哀痛不已,纏綿病榻,已漸漸沒了往日的出塵美麗,眉眼間隻餘下仿佛永遠無法被抹去的哀愁與病氣。
洛清苒不想讓母親為自己擔心,隻神情自然地點了點頭,解釋道:“前段時日我重病了一場,有幸死裡逃生,便想去寺裡添些香油錢,敬謝神佛保佑。”
“此事本該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為你想着。”陳晚央眸子微垂,有些自責道。
“母親放心,還有事需要您幫我呢。”洛清苒依偎在母親肩頭,軟聲撒嬌道。
“我和瑤瑤看上了幾匹新的料子,想做成裙衫,但挑花了眼都不知該選什麼繡樣。母親的眼光最好了,能不能幫我們選一選?”
陳晚央知道女兒是在哄自己高興,眉目溫柔地答應下來。
見狀,洛清苒心神微松。
母親身體不好,心裡不能再添郁結了。
“你父親最近可有在為你議親?”
洛清苒忽然聽見母親提起。
“不曾聽父親提起過,應還沒有。”她如實道。
洛清苒雖已近十七歲,但父親從未在她的婚嫁之事上催促過什麼。她及笄那年也曾有人上門來問,但父親隻同她說此事無需着急,可以慢慢選自己中意的人。
思及此,洛清苒想起,從自己十五歲那年起,每回接近她的生辰時,母親都會問起父親是否已在為她議親了。
這回也一樣。
“若尋不到中意的人,不出嫁也無妨,這樣苒苒便能一直待在母親身邊了。”陳晚央溫聲道。
“如果有人敢說什麼閑話,我定會為我的苒苒出氣。”
洛清苒心神稍頓。
之前母親問過之後,得了回答便不會再說什麼。今日多出來的這兩句話,忽然讓洛清苒心頭酸澀,眼眶微熱。
她竟曾以為母親不夠愛自己。
“那苒苒就一直留在母親身邊。”她嗓音微哽道。
陳晚央笑着撫了撫她的發頂,語氣柔和似水:“恐怕待你遇到心上人,就會迫不及待地想從我身邊飛走了。”
“如果苒苒能遇到想要與之相伴一生的人,我會很高興。”
“如果遇不到呢?”洛清苒輕聲問道。
“一輩子不成婚也不無不可。隻要你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我都會很高興。”
“不過……”陳晚央欲言又止。
洛清苒有些疑惑:“不過什麼?”
“不過今後苒苒若是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倒可以試試去父留子。”
聽見“去父留子”這四個字,洛清苒怔住了。
洛清苒的外祖父是太傅,最是端肅循禮的一個人,也一直以淑雅端莊作為對家中女眷的要求。
洛清苒還從不知道,母親竟是贊同“去父留子”這種做法的。
看出她的訝然,陳晚央繼而道:“如遇不到良人,便也不必有夫君。但這與是否要一個孩子并不沖突。”
“苒苒若能像我一樣有一雙可人疼的女兒,就明白了。”她的兩個孩子都很好,無論如何,陳晚央從不後悔成為她們的母親。
洛清苒隐約感覺母親似是話裡有話,卻一時沒能抓住其中關鍵。
緊接着便聽見母親認真提醒道:“隻是如果去父留子,要好好挑選孩子的生父才行。”
“對方即便無需貌勝潘安,也要擔得起一句‘儀表不凡’,能文武雙全則最好。那般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便是長得再好看,也不配做我們苒苒孩子的生父……”
陳晚央緩緩叮囑道,仿佛洛清苒已然決定如此。
頭一回聽母親說這樣離經叛道的想法,但洛清苒卻并不覺得這有何不對。
隻是,聽母親說起那些适合去父留子的人選條件時,某道雅人深緻的身影蓦地浮現在洛清苒腦海中。
又很快被她輕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