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那幾個噴嚏的福，并不是有人暗戀宿雨，而是宿雨感冒的前兆。

第二天早上，宿雨是被單存叫喚醒的。

她發燒了，燒到三十九度。

單存直接讓宿雨請假，反正是周五，請了假還能休息個三天。

單存用手探她的額頭，還是熱得驚人，她問：“小雨，我那瓶美林布洛芬混懸液你放哪兒了？”

宿雨腦袋昏沉昏沉的，嗓子像撕裂冒煙那樣，疼得都快說不出話了：“好、好……好像給、給、給明總了……”

“什麼？”單存想了想，“算了，我們直接去醫院吧。”

“不、不用……”

單存沒聽宿雨的話，開始找衣服收拾拉宿雨去醫院。

西洄的天氣喜怒無常，尤其是秋季正值，溫度升降跟玩兒一樣，雖然昨天也有刮大風提醒市民添衣加暖。

宿雨被單存裹成一隻大粽子般，在連續穿了好幾件裡衣外，單存還給她套了件長羽絨服，戴上了一頂針織帽。

很暖和，但宿雨走起路來有些累贅。本來生病腦子就運轉緩慢，現在她應該像隻笨拙的小企鵝，一步一步哒哒哒地走。

“那個……存啊，我是不是有點穿太多了……”

單存把她扶進車裡，說：“難受就脫幾件毛衣，但羽絨服一定要穿好。”

“哦，咳咳……”

“别說話了，”單存聽着她沙啞的聲音，心疼道，“你一感冒就很難好。”

“沒事，”宿雨勉強擠出個笑容，“老毛病。“

從月上花城到西洄市中心醫院車程并不長，但足夠讓宿雨短暫地進入了夢鄉，她下車時是渾渾噩噩的，全靠單存扶着她走。

醫院人挺多的，特别是急診科。單存忙前忙後，才終于讓宿雨等到了抽血化驗，然後她又領着宿雨過去吊點滴。

護士給宿雨弄好點滴，吩咐單存：“需要吊三瓶，第一瓶吊完叫我。”

“好的護士。”

單存幫宿雨把吊瓶擺正，整理了宿雨有些淩亂的頭發，問：“還難受嗎？”

“唔——”宿雨聲音真的要發不出來了。

“醫生說你聲帶發炎了，過幾天才能說清話，”單存摸摸宿雨的頭，“你現在就少點說話吧。”

宿雨隻好點點頭。

“冷嗎？要不要戴回帽子？”

宿雨剛剛坐車的時候就被這針織帽帶的靜電整得難受，她搖搖頭，用空出的手拉上了羽絨服自帶的帽子蓋住自己的頭。

單存把針織帽放回一邊，說：“那小雨你先坐着，我去幫你拿藥，趁早喝了，快點退燒。”

“唔！”

輸液室人來人往，有病沒病的都有出沒。小孩子的哭聲與消毒水的刺鼻味一同刺激宿雨因為生病而變得遲緩的腦子，讓她終于扛不住睡着了。

明明昨天才跟明楓說，感冒不要喝茶，結果自己今天就生了個大的病。真是辜負了明楓叮囑她喝姜湯的心意，到頭來還是成病号了。

因為進入睡眠，耳畔自動過濾掉周遭那些喧鬧咳嗽聲，宿雨還能感覺到鼻腔呼出的熱氣，很沉重。鼻子要塞不塞的，讓她難受又無計可施。

感覺上宿雨是沉睡了好一會兒，她還是被右手帶來的痛覺擾醒的。

“嗯？小雨你醒了？”

單存這會兒已經坐在她旁邊了。

宿雨點點頭，看向自己很有痛感的右手。

單存解釋：“剛剛護士幫你換第二瓶了，可能是弄疼你了。”

宿雨搖搖頭，真的接受了自己暫時給嗓子休假的任務。

“先把藥吃了，應該不會那麼難受。”宿雨一手舉着杯水，一手拿着藥。

宿雨顫顫巍巍地接過藥。因為嗓子痛得冒煙，她分了好幾次才吃完的。

單存遞給她一個暖手寶，說：“來握着，會暖和點。”

宿雨拿好暖手寶，真切感覺到有熱流注入體内一般。

“小雨，我先出去接個電話。”單存給宿雨看她的手機。

宿雨點頭，單存很快就跑出去接了。

暖手寶質量挺好的，宿雨覺得很暖和，就想着給冷冰冰的臉蛋也熱一下。結果伴随幾聲劇烈咳嗽，宿雨一個不小心把那個暖手寶咳掉地上了。

她在輸液，移動起來也夠不到這個暖手寶。

正愁着如何去撿回來，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雪松冷香。

真奇怪，感個冒腦子不好使，鼻子倒是還很靈。

宿雨還沒來得及擡眸，就注意到一個手遞給她剛剛掉下去的暖手寶。

手很白，指節分明且瘦削修長，還能看見藏在脈絡裡的淡淡青筋。

是很熟悉的手，宿雨昨天才近距離觀察過。

做夢了？不然為什麼明楓會出現在這裡……

應該是夢，宿雨這麼想着，就靠回椅子上繼續睡。

下一秒，冰冷的觸感觸及額頭，宿雨覺得那感覺太過真實了。

“還發燒？”

聽到明楓的話，宿雨又溫溫睜開眼，她擡起沉重的眼皮，在明楓身上看了又看。

好像，不是夢，就是真的明楓。

宿雨剛想開口，才意識到自己根本說不出話。

她搖搖頭。

明楓皺眉，宿雨大概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虛弱。他抓住她藏在羽絨服袖子裡面的的左手，把暖手寶塞回去給她。

他彎下腰，讓自己盡量與坐下的宿雨平視，問：“自己來的？”

宿雨搖搖頭。

“單小姐人呢？”

宿雨朝輸液室走廊外面颔首，舉起吊着點滴的右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放好手，不要亂動。”

宿雨聽話把手放回去，她很想問明楓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但自己說不出話。

明楓站直身子，看着裹成粽子的宿雨，那頂帽子幾乎把她整個頭都要包住了，隻露出個發白的唇，正微微張開呼着氣，鼻子好像也有些紅，應該是被紙巾擦拭變紅的。

“你是說不了話？”

宿雨用力點點頭。

“冷不冷？”

宿雨有些艱難地擡起頭，本來明楓就比她高，現在她坐着，仰頭的幅度更大了。她猶豫一下，然後搖搖頭。

明楓把自己戴着的圍巾脫下來，放到宿雨懷裡，說：“冷就抱着。”

宿雨不好意思再收明楓的衣物，想還給他，碰巧這時單存打完電話回來了。

明楓像是感應到一般，率先向單存點頭，說：“單小姐好。”

單存很是驚訝，她的目光從明楓和宿雨身上來回流動，然後才反應過來似的朝明楓那邊彎腰點頭，說：“明總，這麼巧？”

宿雨聽出單存加重了“巧”的語氣。

“跟明在來探望長輩。”

“長輩在急診科？”

“明在迷路了，我奉命找他。”

“這樣啊，那我們就不妨礙明總找人了。”

單存給明楓做了個“請”的手勢，宿雨腦子還很難受，自然沒注意明楓和單存各有各精彩的表情。

明楓低頭拍拍身上的風衣，用餘光瞥了眼還是無精打采的宿雨，抿了下唇，然後朝單存略微低頭以表再見。

宿雨見明楓要走，自己還沒還圍巾，就想讓單存幫忙攔他。

結果圍巾的主人自己返回來了。

“還有事，明總？”單存問。

“她，”明楓朝宿雨那邊微微颔首，“什麼情況了。”

單存：“醫生說聲帶發炎了，暫時說不了話，剛剛吃了藥。”

明楓“嗯”了聲，“她額頭還有些燙。”

“我等下找護士拿溫度計再測一下。”

“麻煩了。”

明楓這次是沒回頭走了，宿雨剛剛一直插不上話，應該說她也說不出話，反正這圍巾還是沒有還出去。

宿雨左手拿着圍巾，往明楓離開的方向指着，臉對着單存開始“唔唔唔”叫喚。

單存不知是真不懂宿雨的意思，還是故意不去叫住明楓。她把圍巾放回宿雨的懷裡，說：“好了，以後跟外套一起還。乖點，我先幫你要個溫度計來啊。”

“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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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急診科那麼喧鬧嘈雜，住院部準備要安靜得多。

明楓來到的時候，明在已經在七樓出電梯的休息區等他。

“這麼慢的，哥你迷路了啊？”

明楓拍了拍風衣上不小心沾到的一些灰，說：“去了急診科。”

“去那幹什麼？”

“見人。”

“宿雨姐？”明在猜，“我聽周姐說她今天好像生病請假來着。”

見明楓沒反駁，明在就知道自己這回猜中了。他叉着腰，對明楓說：“哥，你可太行了——”

“不過，你又怎麼知道她會在醫院？”

“不知道，”明楓輕描淡寫，“碰運氣。”

“那你們還真有運氣……”明在如是感歎，然後一個機靈，“對了，是姐姐帶宿雨姐來的嘛。”

“嗯。”

“她們走沒啊。”

明楓：“三次點滴，現在第二次。”

“那我們趕緊看完老爺子就溜吧，”明在提議，“去看看宿雨姐。”

明楓看了明在一眼，沒表态。

“他們來了？”

明在湊到明楓耳邊，說得很小聲：“何家的人也來了——”

話剛落，這層樓的盡頭方向跑來一個女生。

明在看了看女生，又看了看無動于衷的他哥，頓時感覺有些難搞。

女生徑直朝他們走來，語氣中帶着明顯的哭腔：“明楓，我想跟你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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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楓跟着何洛儀來到天台，在她即将開門前，說：“外面冷，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