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這次她不會再成為那個讓明楓臭臉的人了,而明楓也如那次一樣,隻看了一眼她,便無言消失在視線中。
那一瞬給予宿雨的眼神,卻不再是最初的冰冷了。
宿雨有些恍然,後面還是溫溫拉她起來,她才像大廳裡面走動的人一樣站起來目送明楓他們走進電梯的。
大廳重新回歸各司其職的狀态,宿雨側頭望向那台明楓已然進去的電梯,忽覺心頭有些緊,翻湧着酸澀的浪濤。
明明這才是很好的走向。
包裡的手機傳來一下振動,宿雨回過神,不緊不慢拿出來,是榜一的信息——
fishlike:下周六,有時間見一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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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那個榜一約你下周六去面基?!”
宿雨回到家後,給斯西他們發了到家消息,然後就把榜一約見面的事兒跟單存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怎麼感覺存你好激動啊。”
“這不是激動,是質疑好嘛?”單在反駁。
宿雨不解:“為什麼?”
單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兒,問道:“别告訴我你還真去啊——”
“我去LeafM上班前就私信他說我想要還錢了,但他那時候說到時候再找我……”
那時候這時候的,把單存說得有些懵了:“反正就這時候了對吧。”
宿雨點點頭,說:“我那時也沒想到他是現實意思的‘找’,我以為是網上私信那種‘找’的。”
單存又問:“那你答應沒?”
“我還沒回他,我覺得還錢這種事情完全可以線上,沒必要面基。”
“對啊,”單存語氣堅決,“沒誰會那麼慷慨不求回報的,反正我覺得這個榜一約你見面就很蹊跷,不去少生事端,要是真發生了什麼就後悔藥也不夠吃了。”
“而且啊,最近也不有什麼榜一把女主播殺了的新聞嗎,我覺得還是要小心謹慎點,能在線上解決的完全沒必要留到線下。”
宿雨本來看到信息就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不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安排線下見面的,有什麼直接私信裡說不就好了嗎。經過單存這麼一說,宿雨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行,我找理由推了。”
宿雨在私信給榜一說了,工作忙抽不出時間,詢問他能不能在線上把錢還了。
本來宿雨還做足了準備,如果榜一不同意,也要跟榜一持久戰到底的,不料榜一很快答應了。
宿雨懸着的心終于落地,一頓打字感謝榜一——“太感謝榜一的理解了,這錢那我們到時就井水不犯河水了。相逢即緣,小魚在這裡祝榜一現生一切順利!”
榜一那頭過了很久都沒回,在宿雨因為今天過于勞累即将睡着前夕,朦胧地看到榜一回了個——“但願如此”。
宿雨太困了,意識支撐不起她再回一遍榜一,她就迷糊地進入夢鄉中了。
翌日,宿雨元氣恢複,加上是周五,她整個人已經提前一點點進入到周末的喜悅中。
昨天的苦換來了今日的甜,宿雨今天很閑,正因為是美術一組中唯一的閑人,就被斯西拉去“救場”了。
因為今天好幾個實習生請假,人手不足,宿雨暫時加入了進去,負責給正在開會的大佬們端茶遞水,她自個稱之為“司小二”,即“公司級别的店小二”一角。
宿雨已經進了好多個會議室内放礦泉水了,這會兒又被公司前輩吩咐端了一杯咖啡進去會議室。
宿雨以為還是跟剛剛那幾個會議一樣,就給那些開會的人一人一瓶礦泉水,隻不過這次換成了咖啡。
結果不然,她一進去,最先感知到的是會議室最中間那個人的目光。
還是明楓。
宿雨下意識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她把這一行動理解為是臣服于明總威嚴的表現。
其他人沒怎麼注意宿雨,都在認真聽着彙報,明楓就把目光落在宿雨身上一秒,随即恢複工作狀态。
宿雨心頭就想着放完就走,她一步一步漸漸往明楓那個方向走,慢慢地又聞到了有些熟悉但又似乎很久沒聞過的雪松香。
感覺昨晚的匆匆一面到現在才完成閉環,宿雨心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再度湧上來。
她穩穩地把咖啡放下,利落地轉身離去。
宿雨出來後就開始有些魂不守舍的,她也說不清為什麼,感覺聽不起勁兒來。
中午這會兒,溫溫叫了她好幾聲才反應過來。
“小魚,你今天怎麼了?生病了嗎?”
兩人正在食堂排隊,斯西、裡奧和嶽黛三人走得快已經打好順帶幫她們占了位置,就等兩人打好飯過去。
“哦沒有啊,”宿雨摸了摸後頸,“我餓得靈魂出竅了。”
溫溫笑着說:“哈哈哈有那麼餓嗎?”
“有啊,”宿雨睜眼說瞎話,“你有沒有聽到我肚子叽裡咕噜叫,比電台音樂還響亮呢……”
——畢竟某人肚子叫得比電台音樂還響亮。
宿雨腦海中蓦地閃過這句話。
那時候明楓說的,在林姨那裡填飽肚子時絲毫不給她留面子,拿這句話損她。
如果說,在這段沒在遇見過明楓的日子裡,宿雨在心裡鑄造了一個地基,這個地基很安全,無論是于她,還是于明楓。
那麼,從昨天開始,明楓的再度出現,開始無形中摧毀這座看似堅固的地基。
宿雨蓦然回頭,才發現這地基隻是個空心地基,是她自欺堅不可摧罷了。
她無法再欺騙自己,她也必須承認,她——真的比别人要在意明楓。
可怎麼辦,是任由這種情意肆意發芽,還是及時止損扼殺于搖籃,哪種選擇都是對宿雨的拷問。
“嘶——好燙好燙!”宿雨被送到嘴邊的飯菜燙到。,
溫溫給她遞水,說:“小魚,你今天很不在狀态啊。”
裡奧問她:“燙傷沒,需要call醫務室嗎?”
宿雨喝了口水,感覺好多了,道:“不用,問題不大。”
“是不大,”嶽黛看她,“我看人問題才大。”
“啊啊?”宿雨欲哭無淚般。
“你不覺得你今天魂不守舍的嗎?“嶽黛問她。
裡奧也說:“對哦,好像是端完咖啡回來就開始了。”
宿雨有些心虛:“沒、沒吧?”
一邊向來拱火的斯西反倒在這時候沉默了,等宿雨被溫溫他們幾個問東問西關心完後,他才開口,語氣有些認真:“小魚同志,我在這裡鄭重地對你說聲對不起。”
宿雨:?!
不單單是宿雨,剩下那三個也是一頭霧水。
“不是,别搞啊,我們不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嘛?”裡奧緩解氣氛,察言觀色,眼珠子在宿雨與斯西身上來回瞟動,像是生怕兩人下一秒就要掀翻桌子開打一樣。
“斯西前輩,怎、怎麼了嗎?”她的記憶裡沒有斯西對她做錯事的記錄啊。
斯西說:“作為美術一組的組長,我不該随便把你拎到一些不屬于你工作範圍之内的事情與崗位上,這是我的失責。”
宿雨還是不習慣斯西這麼嚴肅的樣子,她說:“沒有啊,我覺得斯西前輩你很關照我啊,我實在不覺得你有失責的地方。再說,人手不夠,我作為公司一份子理應為公司出力才是。”
“我心裡過意不去啊,”斯西說,“上午老大開完會特地找我面談了,說你是公司唯一一個葉雕指導,不應該因為暫時沒事幹就随便把你分配去打雜那些與你工作性質不相符的工位上。”
斯西以為宿雨今天的魂不守舍是自己派她到處打雜導緻的。他自個反省過,小姑娘可能是覺得自己在公司沒個正經工作任務,更像是塊磚要用就到處搬,所以心情才不好的吧。
他這麼一推理,加上不久前明楓那尊大佛專門“請”他到二十六樓喝茶談天,就更加堅定了宿雨是因為自己的做法而不開心的事實,他心裡更愧疚了。
“老大跟我說,你有你自己存在于LeafM的價值。”斯西停頓一下,“我以後會更加嚴謹對待我的組員們,像今天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希望小魚同志能心情變好,原諒我吧。”
宿雨感覺斯西在瘋狂向她投放氣泡彈,一個接一個,說的話也一句比一句震動心頭。
宿雨懵在原地,裡奧反倒是第一個消化過來的,一臉放松的樣子:“嚯,我當什麼事兒呢,原來如此啊,組長大人你可把我吓得不輕。”
溫溫也說:“這……好像也沒那麼嚴重吧?”
斯西說:“有的,老大都親自找我談話了。”
嶽黛看向宿雨,問她:“當事人呢,你怎麼看?”
神遊的宿雨被點到,一副上課走神被點名的慌張樣兒,結巴問:“怎、怎、怎麼了嗎……”
“小魚同志,”斯西說,“我的道歉能接受嗎,不行哥再換個說辭。”
“那什麼……我真沒覺得這件事有何不妥,”宿雨解釋,“我魂不守舍也不是因為這個,斯西前輩你别道歉了,不然等會兒就是我受不起要跟你道歉了。”
斯西得到回複安心了,嶽黛看過去宿雨的方向,問:“那你魂不守舍是因為什麼。”
宿雨:!
又挖坑自己跳進去了!
她欲哭無淚,找借口:“我……我好累呀,對,就是這樣,昨天加班加累了嘛哈哈。”
裡奧:“小魚你今早打卡的時候還跟我說恢複元氣了啊。”
溫溫幫宿雨解釋:“可能是被斯西那家夥使喚端茶遞水又累了……”
斯西一副受傷的表情:“小魚同志你還是在怪我……”
宿雨現在有一種,自己挖坑害得自己跳進去了,隊友們在一旁全然不知還設法把坑填好的無力感與崩潰心。
“停停停——”宿雨制止斯西的表演,“我真沒事哈,你們都不用擔心。”
宿雨說得很誠懇,斯西他們也終于放下對她的擔心,隻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她真的要開始有事了——
因為她,更加多想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