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緣搖了搖頭,“不過陛下,太傅倒是說了一句和陛下有關的話。”
秦湍:“老師說了什麼?”
瑞緣:“太傅讓把賞賜的東西都帶回去,說讓陛下省着點花家底,若是他有朝一日不在了,便沒有人提醒陛下這件事了。”
秦湍聽聞,眼底迅速攏上一層冰霜,他皺着的眉峰似泛着寒光的劍,讓瑞緣感覺周身一寒。
“太傅到底得的什麼病?去把那日出診的太醫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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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
一炷香前,秦湍腦中想象着苻無舟前世服毒自盡的各種死狀,捏着筆杆的手一抖,墨滴落,落在紙上一團濃重的黑,恰似他此刻淩亂無序的心境。
當太醫面對他冰冷至極,仿佛下一秒就要殺人的眼神,選擇毫不猶豫說出實話的那一刻。
秦湍被氣笑了。
“沒想到老師這麼早就開始嗜酒了,還曠朝,是有什麼地方不滿意孤麼?”
何太醫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不回答陛下的自言自語,他早就深知,身為皇家的禦醫,遲早死于非命。隻慨歎命運不公,怎就是他去瞧了那苻大人,真是個害人精。
他差點就要在心中草拟遺言了,卻被瑞緣攙起來,他聽到這位小公公說,“太醫此行辛苦了,陛下還有事,請回吧。”
何太醫點點頭,輕聲說了句“微臣告退”。秦湍沒有答話,他便輕手輕腳地走了,走出門口才敢重重呼出一口氣。
感覺至少今日不用死于非命了。
瑞緣給秦湍倒了一杯茶,秦湍不知思考着什麼事情,才回過神,面色也由方才的鐵青恢複如常,瑞緣便在心底舒了一口氣,方才偷偷放走太醫他還懸着心,這下應該是确定無事了。
“瑞緣。”他如前世一般習慣地喚過來他,雖然此時這小太監看着還有些畏畏縮縮的,但卻比瑞成靠譜多了。
“陛下,奴才在。”
“命人打聽下苻無舟最近在做些什麼。”
瑞緣道“是”。心中卻驟然一凜,怎麼這回陛下不再稱苻大人為老師了?
他雖然久在宮中,可也沒少在兩位身邊伺候,他有種隐隐的感覺,怎麼先帝駕崩後,陛下和太傅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了呢?
瑞緣搖搖頭,希望不是他多想。收了心思,趕緊去為陛下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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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已到,坤月果然帶回了一大包銀子外加幾張票子,苻無舟滿眼笑意地交代他一番,此事萬不能讓乾風知曉,轉頭便将乾風叫來,給了他兩張銀票讓他去買下那棟老破宅院。
乾風接過嶄新的票子,目光疑惑,“主人,這是哪來的銀票?”
苻無舟搪塞,“這是陛下賞賜的啊。”
“主人那日不是拒絕了陛下的賞賜嗎?”
苻無舟裝作無辜,“有嗎?那就是傳話太監後來偷偷塞給我的。”
“這樣啊。”乾風将信将疑地被苻無舟推出門去。
乾風覺得不對勁,轉回身問道,“不對,主人,你有事瞞着我。”
苻無舟一頓,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笑道,“什麼事我會瞞着你?”
“我早就想問了,那棟老破宅院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主人這麼惦記。”
苻無舟坐在椅子上,微微松了口氣,還以為乾風發現了什麼呢,他說:“自然是因為……”
他招招手,讓乾風俯耳過來,乾風的目光越來越亮,此時手中的銀票也不覺得沉重了,他要立刻去找房主,把房錢交了,拿到房契。
苻無舟滿意點點頭,“快去吧。”
等待的時光總是格外漫長,苻無舟便取出他珍藏了許久的筆和墨,用上了他平日裡總舍不得用的梅花箋。
焚香淨手,靜默片刻,提筆寫道:
“陛下親啟,順問君安……”
“當陛下讀到此信時,臣已經踏上了歸鄉的道路……”
“……臣唯願陛下珍重己身,方可使江山永固,四海升平。”
苻無舟寫着寫着竟然有些傷感,作為師長,他能寫的都寫了,無非是勸秦湍勤于朝政,希望他不要走上暴君的老路。
不知不覺黃昏已至,乾風終于回來了,他灰頭土臉地将帶出去的銀票往桌子上一拍。苻無舟的心突地一跳,握着那封語句動人的辭呈的手抖了一抖。
“怎麼了?”苻無舟問。
“那老破宅院,被人以十倍的價錢,搶先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