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誰都要清楚——隻要他不主動開口加入話題,這趟禍水就不會被真的引到自己身上。
恰在這時,他們宿舍的窗戶被叩響了。
這是一個他們約定好的信号。
尋常人類來訪,走的是樓道走廊,敲的自然是門。
但若是擁有特殊力量的非尋常人類來訪,顯然就沒有那麼多理所當然存在的限制了。
為了方便作出區分,經由沈鸢牽線,他們在此方面達成了不成文的約定,即但凡是前來造訪2004室的非尋常人類都走陽台,敲窗便等同于尋常人類造訪時敲門。
張放清咳了聲,有些不熟練地應答道:“請進。”
一道身影穿過了緊閉的陽台門,徐徐地走到張放和沈鸢的面前站定。
專心學習的姜盛也随之轉過了頭來,目光平和地望向從陽台門穿進來的少年。
那是一個面容尚顯稚嫩的少年,年紀不大,約莫還沒念大學。
他看着就不像是活潑的性子,不僅生了一張沉默寡言的臉,眼底還始終沉澱着某種壓抑、沉重而又揮散不開的憂郁和悲傷,無一不矛盾地和他尚顯稚嫩的面容格格不入。
他也是魂體狀态的。換而言之,他也是個鬼。
他能夠行走在陽光下,張放也能夠看見他,也就是說,他還是一個力量不弱的鬼。
“善水,你回來啦。”沈鸢站起身,伸手拖了一把椅子拉到自己的座位邊,熱情地招呼這位敲窗戶從陽台門進來的少年坐下,“今天也辛苦你了——要喝奶茶,可樂,還是白開水?”
“白開水。”被稱為“善水”的少年聽話地走到沈鸢的身邊坐下,平靜無波地回答道。
在他給出答案的那一刻,姜盛恰到好處地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遞到他的面前,瓶身上卷着一張正在起效的傳物符。
姜盛身為天生鬼見者二十餘年,使用得最頻繁的大概就是傳物符和傳物咒了。
顧名思義,傳物符和傳物咒的用途在于跨界傳送物件,傳送所跨越的界限越大,被傳送物件本身的屬性越強,便需要為此耗費越多的力量。這兩者皆最常用于人間界,具體使用為将屬于人間界陽面存在的東西傳送到屬于人間界陰面的存在手裡。
人間界存在數目最多的非人類種族無疑是鬼。其中力量最強的純鬼占極少數,人間界的絕大多數鬼都是人類死後滞留人間的魂體,大半部分是短期内合法居留的遊魂,小半部分是合法居留人間的魂鬼。在這些鬼中,隻有擁有獨立意識和較強力量的強者,才享有被稱之為“鬼族”的權利,故而鬼族隻包括魂鬼和純鬼這兩種類型。
力量足夠強盛的鬼族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來獲取屬于人間界陽面存在的東西,甚至可以凝聚實體,随心所欲地完成自身陰陽狀态的切換——隻要他擁有足夠消耗得起的力量。
沈鸢即是這一種類型的魂鬼,其力量能夠使她位列鬼族名簿。
不具有此等力量條件的鬼,如果想要獲取屬于人間界陽面存在的東西,便隻能被動接受來自别人的給予,比如說通過祭祀,再比如說通過傳物符或傳物咒,抑或是其他相近種類的大小術法。
這位名為“善水”的少年即是這一種類型的魂鬼,雖然和沈鸢一樣受天道認可合法居留人間界,但是不具有能夠被稱之為“鬼族”的力量。
“謝謝姜盛哥哥。”傳物符眨眼間煙消雲散,少年伸出手,穩穩地接過了姜盛遞過來的礦泉水,沉靜如水的神色竟多少與姜盛有幾分神似。
顯而易見,他和姜盛也是認識的,張放才是剛加入他們人鬼友誼關系網絡的新朋友。
原朋友圈内性格最為活潑開朗的沈鸢義不容辭地承擔起了中介的角色,伸手指了指身旁安靜地喝着水的少年,向張放介紹道:“放放,介紹一下,這是我和小盛的朋友,李善水。”
“善水,是‘上善若水’裡的那個‘善水’嗎?”張放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發問道。
“是。‘李’是木子李。”李善水昨夜便從沈鸢那裡得知了張放自然覺醒為後天鬼見者的事,一臉淡定地和張放打招呼道,“你好,我是李善水。”
張放伸手撓了撓頭,向他發送了一個友善而又燦爛的疑似二狗子的微笑:“你好,我是張放,弓長張,開放的放。”
“嗯。”李善水神色淡淡地應了聲。
好家夥,比他盛哥還要沉默寡言。
張放暗自咂舌。
但他們現在到底不熟,他眼下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如果是姜盛的話,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姜盛就算表現得再冷淡,張放也大可以厚着臉皮繼續和他叨叨,死纏爛打、撒嬌抱大腿之類的也完全不在話下。
畢竟他們倆熟悉,而且關系稱得上是相當不錯。
總而言之,就這樣,張放和李善水也算是認識了。
李善水接受沈鸢的委托,最近一直在跟進李雨琪的現實狀态。
他此次上門,是為了前來報信。
他為他們帶來了張紫喬成功約見李雨琪,聘用她為負責外語翻譯的團隊夥伴的好消息。
堂姐大人果然不負衆望。
說到做到,馬到成功,動作幹淨利落地幫助他們完成了計劃的第一步。
姜盛他們的開學典禮轉眼間也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