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我們盛哥有出息着呢,根本不需要我為他‘走關系’,畢竟本來就有的是老闆願意為他提供工作。倒是我怕自己大學裡的日子過得太過舒心,一不小心浪過了頭,回家後就免不了被全家進行‘愛的教育’,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地死死抱住盛哥的大腿。”
二狗子這麼說也就算了,偏偏還說得一臉自豪,赫然一副以抱姜盛大腿為榮的氣人狗樣。
汪鑫:“……”
姜盛:“……”
“噗嗤。”在一旁默默看戲的同學們也不禁被這二狗子的驚人操作給逗笑了。
一時之間,倒是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細究李雨琪的傳聞這件事上了。
“呵。”一道富有辨識度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們的不遠處,意味深長地輕笑了一聲。
姜盛等人擡眼望過去,果不其然地在那裡看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
來人身着黑色高領毛衣,搭配的是質地極佳的黑灰色秋冬款西裝褲,外頭裹了件長款的淺灰色羊絨大衣,身姿挺拔,面容俊逸,渾身上下無不透露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矜貴氣息。
——赫然是傳說中的“小邵總”,邵斯明。
邵斯明早已習慣了被萬衆矚目。
他從容不迫地頂着衆人下意識望過來的目光,不緊不慢地踱步,挑了張距離他們不遠的空位放下包,方才轉過頭來看向汪鑫,悠悠道:“張放有一句話說的不錯,姜盛有的是本事,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特意為他‘走關系’來安排什麼,也有的是大公司和大律所想要聘用他。他的成功,更多依靠的是他自身,和他擁有的人脈關系反倒沒有必然的聯系。”
“而你呢?”邵斯明溫文爾雅地微微一笑,彬彬有禮的語氣之下,口中談吐的言語内容卻是毫不遮掩的鋒芒畢露,“汪鑫,比起他,不得不通過關系來疏通安排,才能取得所謂的‘成功’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此言一出,霎時間全場靜寂。
即便是根細小的銀針,在這一間教室裡亦是落地可聞。
有的人在失神,有的人在訝異,還有的人在因為各自的理由默默瘋狂。
細說起來,汪鑫和邵斯明在外界眼裡,走的既是一個路線,又不是一個路線。
他們都是出身良好的富家子弟,穿着打扮總是精緻得體,待人處事皆是儒雅有禮。
但是汪鑫給人的感覺是溫暖的,平易近人的,可以親近的;邵斯明卻是溫涼的,疏離的,始終都帶着傲的。
——當然這一點也不難理解,因為一個人的出身和經曆往往決定了他的眼界,小邵總的出身背景遠強盛于汪鑫,從他尋常的談吐氣質中便可見一斑,自然會在汪鑫的基礎上,距離廣大群衆的生活還要更遠一點。
隻是他們今天在此的表現,多少都有些打破了大家先前對他們建立的認知。
總是對同學平和而又親切的汪鑫笑裡藏刀,在背地裡偷偷地說同學的壞話,還當面内涵姜盛抱張放的大腿。
向來冷眼旁觀、事不關己的邵斯明竟是面冷心熱,為其在學校的“宿敵”姜盛仗義出言,話裡話外無不彰顯着看不起汪鑫的意思。
這次一口氣哽在了心口的人變成了汪鑫。
邵斯明的話正正好好地戳中了他的痛點——
他之前報名申請學校組織的某個實踐項目,結果初選就被刷了下來,姜盛卻還憑此項目獲得了一個最佳獎。
後來他為了社會實踐版塊的學分,去了某個圈内知名的律所裡實習,也不是通過正經的面試進的,而是走了他爸的關系。
甚至有些論文和項目用到的數據,也是他通過他爸的私人渠道獲得的,在有必要的時候還能夠有能力超凡的秘書團為他分憂解難。
作為家中的寶貝獨生子,汪鑫并不認為自己靠爸有什麼不對,反而覺得理所應當且有權倚仗,不到處炫耀已經是他謙虛有禮的結果了。
隻是汪鑫到底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傻子,随着關系越用越多、越用越熟練,他便越能夠感受到自己的不足。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沒有他父親,他當前算得上“漂亮”的履曆中,有多少事情是他憑借自己的能力根本就做不到的。
于是,他便控制不住地陷入了魔障,且越陷越深。
對于自己面臨的不足,汪鑫沒有選擇竭盡全力地拓展自己,而是選擇了疏通“關系”的“捷徑”——在父親已有的“關系”之上,擁有屬于自己的“關系”。
這樣的話,就算是沒有他父親插手,他也一樣能夠有“關系”可以走,一樣能夠由此來達到自己所期望達到的目的。
邵斯明說的是對的。
無論是對于邵斯明言語挑破的真相,還是對于出身富貴的邵斯明本人,汪鑫都無力反駁。他得罪得起“無依無靠”的姜盛和缺心眼的張放,卻得罪不起背後“人脈關系”錯綜複雜的邵斯明。
因此,唯有認慫妥協。
汪鑫一臉無奈地長歎一口氣,欲哭無淚道:“我剛才已經說過很多遍了,這些都是誤會。”
“如果你們不相信,有空的話,我可以再給你們詳細解釋。”他看上去有些難掩委屈地極力平聲說道,“現在快要上課了,我們先準備上課好嗎?不然等會兒等陳老師過來了看見,場面就更加難堪了。”
他所說的“陳老師”,正是下來課程的主講教授,同時也是穩保央大法律學院力壓友校同行的四位大佬之一,陳希平。
看在即将抵達教室的陳教授的份上,這一場小風波就這麼順利地不了了之了。
邵斯明面色如常地在座位上坐下,一如既往地從包裡拿出了他學習時專用的防藍光框架眼鏡和筆記本電腦,仿佛像往常一樣始終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兀自開始了自己的學習。
許是由于出身特别富貴、容易遭受安全危機的緣故,邵斯明的所有電子設備屏幕都貼了防窺膜,在學校随身攜帶的手機和筆記本電腦自然也不例外,唯有正對着電子屏幕方才能夠看清楚設備頁面的真實内容。
或多或少地聽說了他的真實出身的同學們對此早就已經習慣了。
正是因此,此時此刻的教室裡,沒有人知道邵斯明到底是不是在學習。
也隻有從他身後的座位上悄無聲息地探出頭來、看向他筆記本電腦屏幕的李善水才知道,邵斯明實際上根本不是在和以前一樣課前複習筆記和預習課程,而是在學院官方發布的過往文章裡找了張包含汪鑫在内的照片,将汪鑫單獨截了出來,發送給了微聊通訊錄裡的某個人。
邵斯明:覃叔,能幫我查一下這個人嗎?是央大2075屆法律學院2班的學生,名字叫汪鑫,家裡應該經商,在圈子裡有點門路,和張紫喬父親有過接觸。
一分鐘後,被邵斯明稱呼為“覃叔”的人回複了他。
覃叔:沒問題。你先上課,明天以前結果發你。
小邵總出身高高在上,穿衣打扮、言談舉止無不卓然矜貴。
卻和常年面色平淡的姜盛一樣。
從始至終,都并非對外界之事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