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為鏡和方芳還在通話，這時候商若桌上的固定電話也響了起來。

商若收回了些許默默聆聽史為鏡與方芳通話的注意力，伸手接起電話：“喂，您好。”

“商若你好，我是風雅。”電話的那一頭傳來了風雅清越的聲音，“史為鏡的電話占線。我想請問一下，我的當事人方芳有聯系過你們嗎？”

商若愣了愣，心想這也太巧了吧——這又是什麼律師和當事人默契關系的設定？！

商若尚在下意識的愣怔中，沒有及時對風雅的問題做出應答，但風雅已經從她的停頓中得知了答案，繼續道：“我現在還在雲都出差，會坐今晚的航班回央京。方芳她現在遇到了一些麻煩，她可能會因為不知所措而向你們求助。她很信任你們，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們幫我照看一下她。她壓力很大，我怕她随時都有可能情緒崩潰。”

“對于孫家的事情，我已經有了應對的方法，明天法院一上班就能過來處理。我會盡快趕回來的——所以，在此期間，拜托了。”

“……我明白了。”商若靜默須臾，語氣堅定地輕聲應允道。

商若剛挂斷通話不久，史為鏡便也結束了他與方芳的通話。他和方芳說了不少寬慰的話，蹙着眉的緊張神态肉眼可見地漸漸松弛了幾分，想必是暫時将方芳安撫下來了。

一放下聽筒，史為鏡就擡頭望向靜待着他的指示的商若：“小若，你帶小姜去掬橙公寓走一趟，記得帶上‘百寶箱’。如果可以的話，做一份調查筆錄回來。”

所謂的“百寶箱”，是他們為了出行方便而專門準備的手提包，裡面裝備了所有出外勤可能需要的待填文書原件以及工具材料。

“好嘞。”商若顯然早就對史為鏡會做出如此安排有所準備，聽到他一聲令下，便動作利落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三兩步走到某個儲物櫃邊上，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他們家事法庭裡随時待命出勤的百寶箱一号。

與此同時，行事周全的史為鏡已經幫他們完成了定車的一切事宜：“我已經和胡師傅說好了，你們直接下去找他就可以。系統裡的預約用車程序也走完了，我剛備好案了。”

胡師傅是家事法庭配備公車的司機之一，車技娴熟，為人爽朗，也是即川法院的老人了。史為鏡和他比較熟悉，所以通常出行都會首選約定他的車。

商若把百寶箱暫放到辦公桌上，手腳麻利地将她的司法人員工作證、即川法院門禁卡等證件一一拿好。突然，她的動作頓住了，擡頭望向史為鏡問：“……鏡哥，那等會兒的案子？”

她光顧着思慮方芳的事情了，差點忘了他們下午不久後還有一個開庭。方芳的具體狀況暫不可知，她無法保證自己能在開庭前趕回來。

“我們庭裡又不是沒人，我調别人過來幫忙就是了。”史為鏡失笑，即川法院揚名在外，家事法庭更是經十年離婚案名聲大噪，近年來申請報考或轉調的人不計其數，忙歸忙，人是絕對夠用的，“現在潘然和成龍應該都擠得出時間，他們手頭的案子剛結束了幾個，新案件也暫時不用着急——你要是怕對方人多勢衆，你和小姜兩個人可能應付不過來，可以讓成龍陪你們一起去，絕對鎮得住場子。”

史為鏡說的是他們的同事王成龍，人高馬大，生得一副剛正不阿且脾氣很差的鋼鐵直男糙漢樣，嗓音粗砺，說話中氣十足，即便是穿着法院的制服，也給人一種隻是由于種種原因稍加收斂了些許鋒芒的社會大哥的感覺，總之瞅着就很不好惹，十分适合用來“鎮場子”。

“不用，我和小姜弟弟兩個人就夠了。”商若撩起了些袖子，神色危險，“孫家要是真的膽敢往我‘槍口’上撞，那就别怪我和他們不客氣了。”

當初她堅決要來法院工作，父母怕她被不服法院處理的人報複，一邊勉為其難地由着她報考法院，一邊以此為條件督促她學習武術。

商若本來就對打架頗感興趣，聽到父母如此要求，就順勢去家附近的某家口碑很不錯的武館報了名，抽空好好地學習了一番武術，後來甚至還興緻盎然地去考了個段數。雖說商若“學藝不精”，但也稱得上是學習成果斐然，應用于最基礎的拉架和打架完全問題不大——這一結論并非空口無憑，而是已經在現實實踐中得到了事實的印證。

史為鏡：“……行。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掬橙小區的正門口左右兩邊各有一排商鋪，開着面館、便利店、水果店、包子店等服務民生的生活類店鋪，商鋪門前就有停車位，十分方便。

胡師傅操作絲滑地把車停在了距離便利店最近的空停車位上，商若和姜盛拿上東西下車，沒别的事的胡師傅就開了些窗，坐在車裡等他們。

走了沒幾步，姜盛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目光定定地望着不經意瞥見的某處。

商若見他站在原地不動，面色不解地開口問他：“怎麼了？”

“小若姐，那邊公交站台上那個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黑色口罩的女人，好像是陶昔。”

陶昔，正是那樁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滿城皆知的“十年離婚案”的原告。姜盛看過當年“十年離婚案”的公開審判視頻，又一貫看人既看皮、又看骨，故而能夠将她遠遠地認出來。

“陶昔？”商若不禁沿着姜盛的視線望過去，果真在馬路對面的公交站台上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色羊毛大衣、戴着黑色口罩的短發女人，身形輪廓确實都很像陶昔，唯一與商若先前認識的那個陶昔有所出入的，是她的穿搭風格和周身氣質。

遠處的那個女人氣質娴靜，看上去從容而又自信，完全不複昔日陶昔表裡如一好欺負的“賢妻良母”形象。

但是沒錯——商若定睛仔細辨認了一番，幾乎可以确認，那個女人就是陶昔。

正巧的是，馬路對面的陶昔仿佛是在明冥之中感應到了他們的目光，也恰好擡眸向這邊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