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人多日未能夠面對面親見,此刻終于見到了彼此,此刻情緒難免激蕩,妞妞更是有如乳燕歸巢般一頭紮進了方芳的懷裡,像是好不容易重新獲得了失而複得的絕世珍寶似的,努力地用一雙肉嘟嘟的小手盡可能完全與緊密地抱住了她最親愛的媽媽。
“妞妞……媽媽的好妞妞……”方芳彎下腰,同樣緊緊地把妞妞抱進自己的懷裡,聲音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微微顫抖着,帶着一種破碎的溫柔感。
她擡起手,動作輕柔地撫摸着妞妞的發頂,滿是關切地低聲問:“最近過得開心嗎?”
她害怕孫克戎會因為他們正在進行離婚訴訟的事情遷怒妞妞,卻又不好直接詢問,隻好竭力壓抑着自己的不安,試圖用和以往一樣詢問女兒日常的語氣來間接性地試探。
“不開心。”妞妞撒嬌似的往方芳懷裡拱了一拱,語氣裡滿是委屈,惹得方芳整顆本就惴惴不安的心也跟着顫了一顫,控制不住地開始漸漸發冷,“媽媽,妞妞好想你。”
“……媽媽也很想妞妞。”方芳鼻頭一酸,忍不住将懷裡乖巧可愛的女兒抱得更緊了些。
母女二人就這麼溫馨地擁抱了片刻。
片刻過後,方芳念着還有正事要辦,便及時松開了手,一邊輕輕擡手給妞妞整理了一番不知道是因為睡覺還是因為方才的奔跑和擁抱而稍顯淩亂的頭發,一邊目光溫柔而又仔細地端詳着妞妞,小心翼翼地察探着妞妞的身上是否帶有任何可以窺探得出的傷痕。
好在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沒有。
看妞妞的表現,也不像是被孫克戎打過的樣子。
——妞妞素來與她親近,若是真的被孫克戎盛怒之下毆打了,心中必定很是難過,如今她們母女二人好不容易見了面,妞妞定然會和以前一樣,将自己近日所受的委屈都向她一一哭訴才是。
如此,方芳方才在暗地裡長舒了一口氣,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總算是慢慢地着了路。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望向了身後正朝她怒目而視的黃女士,内心複雜。
孫家人縱使骨子裡都镌刻着“重男輕女”、“兒媳婦是外人”的讨厭基因,但是對認定的“自家人”很是不錯也是有目共睹的。
妞妞至今仍未遭受過孫克戎的暴力,一方面原因在于孫克戎情感上認定她是自己的女兒,是老孫家的後代,故而本能地較為看重,即便是情緒暴躁的時候,面對妞妞也能夠保持一定作為父親應有的理智。
至于另一方面原因,除了她自己竭盡全力地對妞妞進行百般維護之外,便多少和她婆婆黃女士有着脫不開的關系了。
正如俗話中所說的,黃女士夫妻和妞妞便是典型的“隔代親”的例子。老孫家的人重男輕女是一回事,疼愛孫女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方芳的記憶裡,黃女士少有的幾次堅定不移地站在她這一邊反對孫克戎的情況,無一不與妞妞有關。
孫克戎是個習慣了對家裡不管不顧的“甩手掌櫃”,對處理家務事相關的一應事宜皆是一竅不通,對于對自家孩子的照顧、教育和溝通亦是一知半解。有時候他們吵架,分明沒有道理的是孫克戎,最後也會因為他的拳頭更硬而采取他的個人意見。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黃女士夫婦的支持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孫克戎這人對家庭經營無甚在意,對家庭位階卻是頗有堅持——父母就是父母,因着親緣關系,在他這裡始終都有能夠壓過他一頭的權利。
至于這樣的權利,與他沒有半點親緣關系的“外人”媳婦自然是沒有的。否則,孫克戎便也就不會對方芳一而再、再而三地實施家庭暴力了。
方芳和妞妞溫馨相擁的畫面落在黃女士的眼裡無疑十分刺眼。
或許是因為商若在她眼裡看上去沒有方芳這個“不值當的兒媳婦”那麼不順眼,又或許是因為商若在她的潛意識裡被認定為比方芳更加不好欺負,黃女士隻短暫地瞪了商若一眼,便懶得再同她多計較,兀自吞下了意欲後續諷刺她的陰陽怪氣之語,而後将不滿的目光如數調轉到了正和妞妞抱在一處的方芳的身上。
見方芳朝她看了過來,黃女士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嗓音尖銳道:“方芳,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你想要和克戎離婚,卻又貪圖我們家的錢,所以想要通過搶到妞妞的撫養權來诓騙撫養費。都要不是我們家的媳婦了,還想着能繼續花我們家的錢,方芳,你倒是真有本事了。”
孫家到底也是請了代理律師的,前前後後也咨詢了代理律師不少亂七八糟的與他們利益相關的問題,黃女士會知道法律法規對撫養費的相關規定自是情理之中。
隻是她的這一番話,屬實是說得太難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