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這都算不上是‘命好’的話,那隻能說,你對于‘命好’的要求實在是太高了。”
“院長和我說過,我的命格很好的。”姜盛向沈鸢微笑着,再一次确信道。
姜盛口中提到的“院長”,即是他曾經所在的佳期福利院的院長,梁清弦。
他是姜盛珍貴的家人,也是姜盛的啟蒙老師。
沈鸢似是忽然間想到了些什麼。
她靜默了一瞬,而後便自覺地岔開了話題,隻單純地輕歎了一句:“……梁院長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關于姜盛曾經所在的佳期福利院,她在這些年裡也曾聽到過一些與之相關的風聲,隻是無一不“不可說”而已。
“是。”姜盛不慌不忙地應她道,面色沉靜如水,提起梁清弦的時候,語氣中盡是尊敬,“院長他很了不起。”
接着他又喝了一口熱拿鐵,然後将手裡捧着的馬克杯在茶幾上放了下來,擡眸望向沈鸢,眼底浮現出一片黎明晨曦般明亮且笃定的光芒:“不隻是院長,展總也很了不起。”
既然能夠做到順達運輸的現任一把手,展清野展大總裁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作為白赫的親生父親,展清野的腹黑精明同白赫如出一轍,并且由于展清野這個做爹的年歲更長、經驗也更加豐富的緣故,總體水平無疑還要更勝他親兒子白赫一籌。
“順達運輸公司本部意義非凡——如果公司本部的網絡被攻擊了,也自然會有管理層的前輩們親自出面處理。‘他們’背後的人就算能狠下心來對付我,恐怕也得先估量一下得罪順達運輸管理層的風險。”
順達運輸作為非人類界的知名巨頭公司,全員非人,且背靠塵司府,卻偏偏接受了姜盛這麼一個“又短命又弱小”的人類做員工,從中足以看出順達運輸公司對姜盛的特别庇護。
“那我呢?”沈鸢無可奈何地提醒姜盛道,“小盛,順達運輸公司願意庇護你,是因為你是它認可的員工。我可不是。”
她左思右想,還是放不下心頭的擔憂以及顧忌,緊接着又不安地詢問姜盛:“你就這麼把我帶回了員工公寓,公司會怪你嗎?”
畢竟,從她正在謀劃的事情上來說,她确實即将是個實打實的麻煩。
雖然是她主動想到了的法子,也是她主動向姜盛提出了尋求幫助的請求,但是事到臨頭,沈鸢終究是有所顧忌,唯恐因為自己而拖累了好心幫她的姜盛。
——她很清楚,姜盛作為一隻腳踩在人類界裡、另一隻腳踩在非人類界裡的先天鬼見者,順達運輸于他而言是何等彌足珍貴的家園和庇護,她可以因為自己是孤身一鬼而無所顧忌、奮力一搏,卻不能因此而讓她的好朋友姜盛也跟着她壓下這麼大的賭注。
姜盛又不由得輕笑了一聲,答:“沈鸢,這個問題我恐怕沒有辦法回答你。你如果實在想知道答案的話,可以去問問我們賀經理,畢竟是他把你放進來的。”
要知道,他們坐的是賀如琢的銀灰色轎跑,進入順達運輸公司本部大門刷的是賀如琢的門禁卡,若是日後需要擔責,首當其沖的也理應是賀如琢。
沈鸢聞言不禁愣了愣,臉上驚訝之色昭然。
“幹嘛這麼驚訝——我當年不也是被我們賀經理放進來的嗎?”
姜盛說的是他當初能夠進入順達運輸的起因。
他無意中幫了賀如琢一個大忙,賀如琢亦在關鍵時刻還他以大禮。
當年,賀如琢可不僅放姜盛進入了順達運輸公司本部員工公寓,還仗着自己和展清野等一衆管理層的關系,讓他成為了順達運輸的特例,在這樣一個非人類構成的公司裡,擁有了一處屬于人類姜盛的栖身之地。
如今,賀如琢不但是展清野故交的兒子,而且還是順達運輸人事部的經理,在順達運輸公司内享有的權限自然是更勝以往,由此看來,他把沈鸢這一個“外部非人類”放進了公司本部員工公寓,似乎也算不上多大的事情。
橫豎順達運輸公司本部内有這麼多大佬坐鎮,沈鸢就算想鬧事,也估計折騰不出多大的浪花來。更何況她還是“司内最懂事小朋友”姜盛的好朋友,這一行不過是到姜盛家裡做客,于此而言,賀如琢的默許完全合情合理。
沈鸢皺着眉頭:“可是……”
如非必要,非人類不得擅自幹預人間事。否則,後果自負。
——賀如琢這麼做,不會犯禁嗎?
姜盛瞬間讀懂了沈鸢的言下之意,不待她把問題完全地問出口,就向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這都是自己的選擇。如琢他心裡有數。”
他讓沈鸢在賀如琢也在場的時候同他把事情說清楚,就是為了這個。
就像沈鸢前來尋求他幫助時一樣,他隻是把事情都告知于賀如琢,至于賀如琢知道以後具體要怎麼做,都是賀如琢他自己的選擇,姜盛不會勉強。
他的朋友們都很聰明,從來都不需要别人來替他們做選擇或者是瞎操心。
言及至此,姜盛蓦地話鋒一轉,與沈鸢相接的眼色與此同時漸漸加深:“再說了,沈鸢,你覺得你自己有什麼資格評說如琢嗎?”
你自己難道不也是非人類嗎?
你現在正在籌謀和進行的,難道不屬于“幹預人間事”的範疇嗎?
姜盛有意沒有把話說完整,沈鸢從他愈漸深沉的眼底領會到了他隐沒于更深層次的問詢。
“……我可沒有你們賀經理那麼大的身家背景。”沈鸢小聲嘟囔着回答道。
四下無聲,姜盛默默地端坐正視着面前因為有些心虛而眉眼微垂的沈鸢。
原本還意欲為自己争辯幾句的沈鸢當即就很有眼力見地自覺噤聲了。
沈鸢的生前記憶有所欠缺。
姜盛和沈鸢都覺得這其中必然藏有蹊跷,隻是仍舊至今沒有定論。
盡管根據這些年的所見所得,姜盛對此基本已有一定的猜測,但是不到最後揭曉真相的時刻,一切又都不太好說。
姜盛默了默,問沈鸢:“今晚就開始?”
“嗯。”沈鸢一本正經地微微颔首,“等會兒吃完晚飯就開始。”
“反正我不是人,不睡覺也沒關系。晚上我就在客廳裡,這個沙發在這段時間裡都歸我。小盛你随意,有事忙自己的好了,不用管我。”沈鸢舒舒服服地往後一躺,極其順手地拍了拍身下的沙發,如是同姜盛交代道。
聽她說這話時的情态和語氣,活像現在他們是在她家,而姜盛才是那個因為種種原因而不得不上門請求在她家暫住的朋友。
客廳寬敞整潔,沙發也很巴适,要啥吃的随時都可以叫外賣送貨上門。再加上一部手機,一根充電線,這些就是她今晚的戰場必備了。
再次感恩順達運輸。
謝謝金主霸霸,金主霸霸大氣。
想了一想,沈鸢又覺得不夠,連忙補充道:“我下來畢竟要一直跟着你,為了以防萬一,明天還是和負責人說一下吧。如果會給你添麻煩的話,我們再想想别的辦法。”
作為朋友,沈鸢是真的不想讓姜盛承擔太大的風險,生怕姜盛為了幫她而硬是勉強自己。
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對于現在的她而言,在她所能夠發動的整個朋友圈範圍裡,唯有姜盛能夠真正切實地幫助到她。
基于這樣的矛盾心理,她隻能下意識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這一點。
姜盛向她微微一笑,平聲應和道:“好。”
雖然姜盛覺得,該交代的賀如琢都會幫他交代好的,賀如琢方才放下他們後就一腳油門疾馳而去,說不定就是為的這個。
但是既然沈鸢都開口了,那麼他不妨順着她的意,也好讓她更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