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肉眼不可見的陣法群則是面向非人類的門禁。
見姜盛道破了她話中的未盡之語,沈鸢可憐巴巴地點了點頭,臉色瞧着無比委屈。
她語氣不無沮喪地低聲回答說:“其實我也不确定它有沒有……但是我想,像楚家這等級别的世家大族,哪怕是他們家族名下不常去的别館,也肯定是有‘門禁’限制的。”
而且很有可能,等級比較高。
說到這裡,沈鸢不禁神情默了默,似是沉吟了須臾,而後向姜盛進一步坦誠道:“其實我想去這個畫展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
“因為畫展的舉辦地點是楚家别館嘛——”
“所以我就想着,或許,到時候不僅畫展的主辦人韓書蓮會親自到場操持畫展,說不定别館的主人……現任的楚家家主楚仙姑也會親臨現場,很給面子地來給她的畫家朋友韓書蓮捧場呢?”
一言以蔽之,沈鸢想要試着借此機會去接近楚仙姑。
那麼……她想要為之而接近楚仙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被查封停業後再無後續深究可查的驚喜網吧。
暗中經營有殘荷泊這樣的“灰色領域”、被發覺至今卻依舊生意興隆的香花大酒店。
被蓄意攻讦的李雨琪、丁玲玲、邱子霏甚至于韓書蓮。
它們的背後,又究竟隐藏着什麼更深層的陰私、罪惡與黑暗?
沈鸢又是為何會認為,楚家能夠且願意在收到她的請求之後插手處理這些事情?
姜盛暗自沉思着,微微下垂的眼中眸色漸深。
“……小盛?”見姜盛沉默不語,沈鸢忍不住暗道不妙,連忙試探性地追問了一句。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姜盛的實時表情,又委屈又卑微地低聲詢問他:“你能陪我去嗎?”
“好。”姜盛給予了她肯定的答複。
事情究竟原本如何,其後又會如何發展,自己親自去探究一番,自然就會知道了。
姜盛伸出手,從沈鸢的手裡接過了那兩張“又一春”畫展的入場券。
從某個層面上來說,姜盛和沈鸢都是很會規劃的“人”。在這一天達成合意以後,他們很快便敲定了前往“又一春”畫展的具體行程。
直到到了展覽地現場,初次來訪的姜盛和沈鸢才知道,這一處被選作韓書蓮“又一春”畫展舉辦地的楚家别館居然名為“同生别處”,坐落于朝文區毗鄰繼城區的邊緣——這地理位置雖然算不得和西郊工人房區域似的荒無人煙,但也完全稱得上偏遠。
對此隻能說:不愧是楚家的别館,取名也好,選址也罷,都和它價值不菲的設計和布置一樣,是明晃晃的任性得很。
不過不得不說,楚家确有楚家獨到的品位與底氣。
楚家别館名副其實,端的是美不勝收,與韓書蓮的“又一春”畫展可謂是相輔相成。
如此,便也難怪央京衆人乃至于常年居住在這一處别館附近的人們皆不知“同生别處”的大名,卻都早就或多或少地聽聞過“楚家别館”的名聲了。
連帶着這周遭附近的幾個公交站點,都師出同源地被命名和銘記為“楚家别館站”。
沈鸢是以魂體狀态跟随着姜盛入的場,當然是用不着入場券的。
她事先交給姜盛的兩張入場券,一張給的是姜盛,另一張給的是姜盛的好兄弟舍友兼她面前的中二青年外加聽話、懂事、識時務的乖弟弟張放。
張放不是姜盛,沈鸢告知他自己想去畫展的理由隻“因為她(韓書蓮)幫過我們子霏”這一句話便已經足夠。
這也正是沈鸢先前有意先支開張放單獨說服了姜盛幫忙、之後方才再轉頭去邀請張放的根本原因所在。
說白了,就是沈鸢不願讓太多的人知道自己的真實意圖。
姜盛實在太聰明,她不好忽悠,所以為了尋求他的幫忙,她不得不對他多交代一點。
而張放這人無論他實際上的智商如何,在她面前反正都表現得不怎麼聰明,她随便忽悠忽悠就能夠達到目的,所以她能不和他多說的便都不會和他多說。
沈鸢到底是懷揣着賞畫之外的主要目的來的,故而在他們兩人一鬼順利入場後沒過多久,她便一個閃身,在姜盛和張放的人類視野裡徹底沒了蹤影。
被沈鸢無情落下了的工具人兄弟姜盛和張放并肩穿梭于同生别處,不緊不慢地按照畫展給出的推薦觀展順序,向其間的更深處邁進。
姜盛沿途觀賞着韓書蓮一幅又一幅的畫作。
盡管他并不懂繪畫,在藝術方面也沒有多大的領悟力和天賦,但是他見過韓書蓮本人。更加神奇的是,他看着這些内容不同的畫,竟都能在其中隐約窺見韓書蓮本人的影子。
身旁的張放在喋喋不休,好在他有意識地放低了聲音,也就是在姜盛的耳邊聒噪。
四周一片安靜,前來觀展的人不少,卻無不默契地保持了觀賞展覽應有的優良素質。
雖然富有素質但是仍舊話痨的張放興緻昂揚地從韓書蓮對邱子霏的仗義聲援,一直津津有味地說到韓書蓮在繪畫創作方面那令人豔羨的天賦才能,連連稱贊她對自然和人性的洞若觀火,對色彩和筆觸爐火純青的掌控能力,還有她的作品所具有的獨具一格而又非同凡響的表現力和感染力……
姜盛有一句沒一句地耐心聽着,偶爾簡潔明了地應上他幾句。
忽然,一聲不響地在無形中把控着他們二人觀展節奏的姜盛頓住了腳步。
“……盛哥?”嘴巴一直沒停過的張放不由自主地話鋒一轉,也跟着他停住了腳步。
姜盛沒有回話。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不遠處的一幅作品,似是控制不住自己雙腳地穩步走近。
張放的眼光忍不住順着姜盛邁步的方向望去。
隻見在他們的不遠處有一幅巨大的畫,那幅畫的展覽位置布置得很巧妙,被别有匠心地放置在一行中間镂空的寬闊白牆之後。
那一行中間有着一處大面積镂空的寬闊白牆采用的是傳統園林式走廊的經典設計,黛瓦白牆,留白恰當,存在感很強,卻又和諧融洽地融合在整個展覽裡,絲毫不顯突兀。
它中間的那處大面積镂空則做成了傳統園林中常見的經典花窗的式樣,内裡留空,沒有雕欄,也沒有其他的任何填充,角度精巧地在視覺上形成了一個大小正好的天然“畫框”。
那幅畫就被恰到好處地懸挂在這天然“畫框”正對着的位置,站在推薦的觀賞區域向它望過去,渾若正在透過傳統園林幽靜長廊的某一扇大形花窗欣賞窗外院中的生機景色。
那是一棵綠意盎然的大樹。
花窗内可見的隻是它的局部,它看上去那麼粗壯,那麼碧郁,那麼蓬勃有力,充滿希望。
它深深地紮根在“院子”綿延無盡的土地裡,茂盛的枝葉悠然自在地生長舒展,向上、向下、向四周擴張蔓延。
它的根系、它的枝丫、它的葉影和它的樹蔭所覆蓋的,都是它的領地。
姜盛駐足在花窗幾步開外的“最佳觀賞點”,莫名地覺得這棵大樹伸展的姿态有些眼熟。
可他在這一時之間并不能夠想起來,自己究竟曾在哪裡見到過類似的樣子。
既然眼下想不起來,那便罷了,有道是多思無益。
姜盛沒有強迫自己在腦海中追索下去,一定要在這時候得出所思問題的真實答案。
他微微側過頭,不出意料地在花窗的邊緣切面上看到了一張不過巴掌大小的金屬名牌,上面镌刻着眼前這幅作品的名字——《生命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