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美好和罪惡都能夠成為我的養料,滋養我,助長我,甚至是保護我,使我生長得更加茁壯,日益一日地更加強大。”
那麼……究竟什麼才能夠殺死它呢?
若鸢不由自主地想。
若鸢靜靜地注視着水渠中盛開的鸢尾花,陷入了思考。
她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異樣,例如她明明很清楚這一株鸢尾花的危險性,甚至在看到它的第一時間就覺得妖異和膽寒,但卻在察覺到正在說話的是它之後總是忍不住默默地看向它,此時此刻陷入了思考,更是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這一株剛剛才在她眼前飽餐一頓過、現在正在自言自語着的鸢尾花。
若鸢就這樣安靜而又專注地注視着眼前的鸢尾花,原本眼底清明的神色突然在一刹那變得茫然和迷離。
緊接着,她似是在明冥之中受到了眼前這一株鸢尾花悄無聲息的蠱惑,不知不覺地向前邁步,距離水渠中的鸢尾花越來越近——
若鸢最終在水渠邊停下了腳步。
但凡她再往前一點,整個人就會不受控制地傾倒進跟前的水渠裡。
水渠中的鸢尾花再次輕輕地顫動了一下花葉,花心裡的靈白色紋路如同相機鏡頭聚焦一般微不可察地動了一動,仿佛是在定睛确認它新引誘過來的外來人的身份。
若鸢雖然神思迷離,但視野卻是清楚的。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踱步走到了鸢尾花的旁邊,但是卻能夠下意識地感覺得到鸢尾花正在默默地打量着她。
她分明地看到,眼前的鸢尾花似乎在打量完她之後,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怔。
鮮活妖異的鸢尾花不自覺地前傾了些身子,好讓自己距離站在水渠邊的若鸢更近一些,聲音有些遲疑地開口:“……主人?”
它這一聲出人意料的“主人”蓦地喚醒了神思迷離的若鸢。
意識到鸢尾花喊了自己什麼的若鸢震驚得瞪圓了雙眼,甚至都分不出心思來驚異、擔心或是恐懼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最靠近鸢尾花的水渠邊緣。
它……為什麼會稱呼自己為“主人”?
若鸢難以置信地想。
“……為什麼選擇我?”
那一日裡,她與向鴛的對話不自覺地浮現在若鸢的心頭。
“如果我有更好的選擇的話,我也不想選你。”回憶裡的向鴛不客氣地說道,語氣冰冷而又無奈,“但是沒辦法,若鸢,你是鸢尾花園裡模樣最像她的人。”
彼時無知的她還有心情沒好氣地回嗆:“怎麼……那陣法還認臉嗎?”
若鸢一開始還以為,這是向鴛故意和她說起的一個笑話,目的是為了諷刺她,不曾想……這竟是真的。
這個陣法,它有“眼睛”,會識别人,隻是未必精準無誤。
這一株鸢尾花真正的“主人”,若鸢根本無需多想,就知道指向的是沈鸢。
而她是當前鸢尾花園裡長得最像沈鸢的人,若是此刻夢境中的模拟實驗可以取信,那麼安排她來靠近這一株鸢尾花做些什麼,無疑會是成功率最高的。
向鴛所說的都是真的。
——她們的命運休戚與共。
如果她們不聯起手來實施自救,那麼在不久的将來,她們都會在鸢尾花園下隐藏着的大型陣法的作用下被毫不留情地奪去生機,淪為這一株鸢尾花的養料,最後被會長獻祭給他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白月光沈鸢。
靈花的主人自應當是神女,鸢尾花園的主人從始至終都隻有沈鸢。
她們……都隻不過是張靳提前在鸢尾花園裡準備好的花泥。
是沒有自己的存在價值的替身,是正主不在時供張靳聊以慰藉的玩物,更是正主歸來時會被剝奪一切獻祭給正主的祭品。
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若鸢垂落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着。
她咬緊唇瓣,強行壓抑着心髒像是破了一個洞似的正在瘋狂向外噴湧的黑暗情緒,雙手一邊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一邊用力地攥緊了拳頭。
牙關咬緊和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使得若鸢在極緻暴虐與混亂的情緒交織下得以保留了一定的理智用以繼續思考。
好不甘心呐……
可是,她又能夠如何自保?如何反抗呢?
能夠殺死陣法中至關緊要的這一株靈花的究竟是什麼?向鴛既然選擇了她,那麼想必她多少是能夠為此做些什麼的才是。
可她就算再像沈鸢,也終究不是沈鸢,真的實施時未必不會露餡……到時候,行動失敗的她大概會像剛才的黑影一樣被這一株鸢尾花給無情地吞噬幹淨吧。
若鸢不無悲哀地心想。
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就是想試一試。
不為别的,就為自己。
反正她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什麼特别留戀的了,大不了一死了之。
若鸢不由得扪心自問:若鸢,如果是你的話,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會被什麼所打敗和殺死呢?
極緻的力量?極緻的情緒?抑或是……極緻的虛妄和真實?
鸢尾花園的玻璃罩子徹底破碎以後,在此被嬌養得都快忘了本真的自己的你,又該怎樣在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世間繼續生存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