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玲珑此番言辭裡的責問并非是無的放矢。
實事求是來說,不僅僅是在央京城的地界内,縱使放眼整個人間,貴生醫院也是這其中性質極為特殊的存在。
盡管在人間絕大多數人類群衆的認知裡,貴生醫院在一衆醫院裡并不算出衆,相較于其它“大醫院”,不僅沒有什麼與衆不同的特别之處,甚至還在平平無奇之餘顯得有幾分偏僻冷清、上不得台面的“拉垮寒碜”。
但是真實情況卻是恰恰相反。
貴生醫院的偏僻冷清,恰恰正是它不同尋常之處含蓄的外在表現。
在人類界隻有身處高位或是涉足修行的極少數人類才知道,貴生醫院在人間衆多醫療機構之中所占據的真實地位與分量,更是有很多位退休的人間長者選擇在此地低調休養,安度晚年。
——不論是相較于公立的還是私立的,貴生醫院在人間人類界醫療行業内的組織機構等級其實遠在一衆民間醫院之上,它與軍政區的三甲醫院實際上是屬于同一級别。
央京市一級的衛健局,在沒有得到涉及相關的多方上級部門特别許可批複的情況下,确實沒有權限對貴生醫院展開封閉式調查,而且還是這麼突然與臨時的封閉式調查。
甚至再進一步來說,即便今天帶隊過來展開封閉式調查的人是身居人類界内醫療醫藥行業管理部門中最高級别的人間衛生部的負責人,在沒有達成上述必要條件的情況下,也不能将貴生醫院說封就封。
然而面對晏玲珑這一番話裡有話的責問,臉鐵頭鐵後台鐵的管主任無所畏懼,他不但一點都不接着晏玲珑的話茬繼續往下說,而且當場尋着了理由毫不客氣地反怼了回去:“總府和市府的條例規範都有明文規定,衛健部門的權限為何,我監察處的權限為何,都是公開透明可獲取的内容,晏醫生若是有那裡不夠清楚的,大可以花些時間去官方網站上查一查。”
“依據相關法律法規規定,央京市内所有與衛生健康相關的組織機構都應當受到我部門的監管。晏醫生剛才那一番話的意思,難道是想單方面代表貴生醫院脫離央京市内的所有醫療機構獨立出去嗎?”
既然能頂着衆目睽睽坐上這個位置并接連受到重要,管鳴自然是有他的過人之處的。他的這一番回應可謂是既直接又委婉——既直截了當地向晏玲珑擺明了自己不好說話、理也直氣也壯的态度,又在話裡暗中警告晏玲珑作為被派駐人間執行公務的非尋常人類,無故不得輕易幹預人間之事
“哎呀,老管,說話别那麼沖嘛——咱們是過來調查和解決問題的,又不是來為難人家晏醫生的。晏醫生下班突然看見這麼個情況,問我們兩句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我們好好溝通,把事情說清楚了就是。”
瞧着情況不對,一旁的戴圍連忙好聲好氣地幫忙“打圓場”道。
“說到底,我們和晏醫生其實是處于同一戰線的隊友,又不是敵人,你等會拿着文件材料好好和晏醫生還有院裡把案件情況都給說清楚,晏醫生他們又哪裡會不配合我們呢?”
到底是出身戴家的嫡少爺,戴圍的這些話可說得太有水平了——
他表面上聽着是在為晏玲珑他們說話,實際上卻是在給管鳴打配合,他們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前前後後弄出了這麼一套說辭出來,相當于把晏玲珑給架起來了,使得她的回應難免進退兩難。
封鎖調查他們是一定要做的,他們既然敢來,那便是有足夠的底氣和信心。至于她晏玲珑和貴生醫院具體對此持什麼樣的态度,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他們如果不配合,那就反而間接性地說明了,他們确實有問題。
話說着,戴圍微微側過身,伸手拉住了管鳴的一側胳膊肘,向他遞去了一個柔軟而又頗具勸撫意味的眼神。
而後,他便又自然地收回手、回過了身子,面向晏玲珑徐徐展露了一個表示抱歉的微笑:“晏醫生,老管他這人就是說話直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啊。”
“貴院作為我們央京市内數一數二的三甲醫院,一直都在盡職盡業地為我們央京市提供專業醫療力量的重要支持,這些都是我們過來都有目共睹的。貴院在央京市内的重要性,我們都很清楚。”
戴圍說着說着話鋒一轉,又言語過渡自然地把貴生醫院也給架了上去。
“所以在收到貴院住院大樓内突然出現不明生物襲擊這一消息的時候,我們局裡和老管他們衛健局都高度重視,在第一時間就着力進行安排處理。”
“我和老管雖說是臨危受命、緊急組隊帶人趕過來調查處理的,但也是嚴格遵守相關規定和工作規範,來貴院辦案所需的相關手續也都是齊全的,稍後便會向貴院出示相關手續及有關依據。”
緊接着,戴圍層層遞進,再次言語過渡極其自然地話鋒一轉,詢問晏玲珑道:“你們喬院長今天不在院裡麼?”
戴圍語氣平和,把話說得似乎稀松平常,聽上去仿佛隻是碰面寒暄時的随口一問,言下之意卻一如晏玲珑方才話裡有話的那般尖銳——
能直接代表貴生醫院要求他們出示相關手續及依據的,應當是身為貴生醫院院長的喬晏。
晏玲珑即便是作為貴生醫院的特聘教授,在貴生醫院内乃至于人間醫界地位斐然,對外的級别也仍舊不夠和來自監管部門的負責人代表貴生醫院來直接談論這些事情。
更不用說,當前他們所在的地點還是貴生醫院住院部主樓一樓大廳這麼一個顯然不适合談論正事的地方。
呵呵,不愧是戴家培養出來的好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