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言下之意可謂昭然,已然是去意明确。
“看自然是可以看的,隻是因為目前情況仍未明确,二位不能直接進入緊急觀察室和他們接觸,隻能和我們安排的觀察員一樣,隔着監控設備看。”管鳴和戴圍都這麼開口了,喬晏自是沒有不同意的,不過有些話還是得醜話說在前頭,提前先都說明白的。
“無妨,理當如此。”戴圍對此也沒什麼意見,畢竟他班上得好好的,也沒打算讓自己冒這種暴露在危險源跟前的風險,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早早地因公殉職,“勞煩喬院長帶我們過去吧。”
喬晏欣然點頭應允,笑吟吟地擱置了熱情待客的茶具,起身向管鳴和戴圍道:“管主任,戴隊長,請随我來。”
喬晏就這麼笑吟吟地領着管鳴和戴圍出去了,臨行前隻不甚明顯地擡眸看了安靜等待在一旁的盧助理一眼,眼力極佳的盧助理便立馬會意,在他們離開以後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辦公室,轉過頭笑眯眯地看向神思不屬的代珍珠:“代女士,不好意思,讓您受驚了。”
“什……?”代珍珠滿目茫然地聞聲望過去,恍惚覺得眼前這位她先前毫不認識的盧助理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神似之前薛泷的神情。
霎時間,便是最簡單的一句問話都被她中途失聲哽在了喉頭,沒能夠完全地問出口。代珍珠愣愣地看向盧助理的茫然眼神蓦地像是被迅速凍結了一般頓住了,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們來都來了——主動送上門的,貴生醫院又怎會舍得容易地放他們走呢?
不僅一心隻想遁走的代珍珠沒能夠走成,管鳴、戴圍和他們帶來的那兩批人,也都一個都沒能夠走成。
管鳴和戴圍看過了被關在緊急觀察室裡的那幾隻說不清到底是什麼的怪物,各個極盡嚴肅,看完後便立即叫回了之前派出去在醫院内調查的手下們收隊。
“喬院長,貴院的情況我們已經大概了解,也都會如實向上級報告。”管鳴理了理身上制服泛起的褶皺,神情肅殺,“今天就先到這裡吧,辛苦貴生醫院的大家了。之後的檢驗報告記得同步上傳我和戴隊長一份。”
“好的,沒問題。”喬晏點頭答應得很爽快,一如先前。
隻是在管鳴和戴圍收整了隊伍打算退出的時候,卻被原本協助他們調查取證的貴生醫院安保人員們給攔截住了。
隻微微一愣,管鳴和戴圍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
被擺了一道的管主任轉過身,向身後面帶微笑目送他們的喬晏挑眉冷聲道:“喬院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管主任,我沒什麼意思。”處變不驚的喬院長仍舊言笑晏晏道,“隻是二位應該知道的,因為目前還不能夠确定偷渡者的具體目的為何,是否有投毒攻擊的危險性,按照公共事件應急準則,所有人都應該就地觀察等待。”
“管主任來自衛健局,對于應急處理公共衛生事件的具體規定,也應當比我更清楚才對。雖然偷渡者的行為目前仍不能夠被認定為‘生物襲擊’或是‘投毒’,但是為了預防有這兩種可能,我們也應該做到充分且必要的前期傳染性隔離檢查作業,不是嗎?”
“正好我們醫院設備設施齊全,醫療條件在央京城裡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眼下住院部空間也足有空餘,是再合适不過的觀察隔離的場所。”
“至于您的報告——我們院裡住院部的内部網絡很流暢的,您可以通過網絡載體的形式上傳。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也會配合您向上進行相應的情況彙報。”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算是把管鳴幾條原本或可行的後路都給堵得服服帖帖。
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管鳴和戴圍哪裡還會反應不過來自己被喬晏和貴生醫院給狠狠地反向算計了。
他們在封鎖貴生醫院住院部大樓、限制人員進出大樓的同時,也悄無聲息地被請君入甕的貴生醫院控制在了醫院住院部大樓區域之中,不得離去,一舉一動無一不落在貴生醫院的監控之中,甚至受其影響掌控。
現在,一出戲唱罷,喬晏和貴生醫院更是趁勢倒打一耙,反以觀察隔離為由将他們一行人等都給扣在了醫院裡。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帶隊前來調查的他們之于喬晏和貴生醫院而言,與那些所謂的“偷渡者”并無太大的差别。
這一發現對于自認身為“上位者”的管鳴來說簡直無異于奇恥大辱。
“喬晏。”管鳴冷冷地出聲警告道,語氣裡的不愉及怒意幾乎滿溢。
然而喬院長見多識廣,無所畏懼,事到如今仍舊是泰然自若,甚至還像先前管鳴他們帶來的工作人員安慰突然被攔起來告知不能離開的患者家屬那樣好生安慰管鳴道:“管主任,放輕松——”
“我對我們醫院同事的工作效率很有信心,隻是不可避免地要耽擱你們一些時間,陪我們一起滞留在院裡等待最終的結果出來,然後大家一起順利度過規定的觀察隔離期。”
而後她又話鋒一轉,巧笑倩兮地好心建議:“鐘老今天恰好也在院裡,兩位如果需要一些事情來轉移注意力的話,不如随我一同上樓去拜訪拜訪鐘老?”
鐘老,前央京當午大家之一鐘家的唯一繼承人。
為什麼說是“前”呢?因為鐘家幾代單傳,最終傳到鐘老這裡,斷了。
據說鐘老是因為某一些帶有玄學因素的原因,終生未婚未育,沉迷事業實幹,以緻于祖輩極其牛逼的鐘家到了他這一代斷了傳承,從此以後便退出了央京當午大家的舞台。
而且,這位鐘老曾經還擔任過特别專案組的組長。
特别專案組組長這一職務表面上看上去、聽上去似乎都讓人覺得級别不大高,但是實際上的級别更在如今的管鳴、戴圍之上,隻是稱呼聽着沒有那麼氣派而已。
有傳言稱,這位鐘老早已是非尋常人類,但因仍愛居于人間,故而在卸任後隐居于貴生醫院之中頤養天年,至今約莫已有兩百多歲。
兩百多歲放在人類界已然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年齡數字,如若這一傳言确是真的,便也難怪鐘老本人如今的生活會低調至此了。
正當管鳴和戴圍面面相觑、沒能得出個定論的時候,那位人高馬大的盧助理就又出現了,畢恭畢敬地向他們眼前仍在微笑的喬晏彙報:“院長,特别專案組的警官們來了。”
許是早有預料和準備,特别專案組現在接警出警真是來得一次更比一次快。
戴圍和管鳴聽見了,不由得眼皮一陣抽搐,注視着面前喬晏那張言笑晏晏的淡定臉,心裡更是再清楚不過——這下子,他們是連“怪物”都沒辦法接手了。
喬晏她故意拖延,原因其一為的就是等到特别專案組的那些人過來,再越過不得不被觀察隔離的他們,将那些可疑的“怪物”之後直接移交給特别專案組。
特别專案組接手同樣也是職權所在,并且特别專案組之于他們的級别和權限都要更高,無論是管鳴,還是戴圍,甚至是他們背後的某些人,面對特别專案組這般合情合理合規定的直接接手,根本都無法拒絕和制止。
如此一來,他們這次出來執行公務堪稱倒黴至極,來之前精心計劃與布置了良多都是一場空,結果不僅白跑一趟,自己還反被貴生醫院扣住了,說不準還會因此被人精似的喬晏給反過來抓住了把柄。
要不是人還身處在“敵營”裡面,還得裝模作樣地端着,明哲保身之餘靜觀其變這場戲接下來要怎麼演,管鳴和戴圍隻怕是會當場吹胡子瞪眼,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好一出“偷雞不成蝕把米”。
如若在這出戲裡負責偷雞角色的不是他們自己,戴圍或許會大大方方地拍案叫絕。
——簡直是殺人誅心,諷刺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