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後山。
曙光乍現,照破黑暗,露出蒙蒙霧氣之下的清幽之景。
老少兩人相對跪坐,是師者為弟子解惑的時候,亦是師徒分别之日。
老者神情中帶着些許不舍,但卻無言閉目,隻是用布滿滄桑的手輕撫白須。素衣年少者深深磕頭,似是将一切脆弱盡付在這一拜。告别恩師,挺拔的身姿帶着堅定不移的氣勢踏上路途,一往無悔。
清風似解離人愁,點滴惆怅化心頭。
荀夫子睜開眼睛,瞳中沒有尋常老者般的渾濁茫然,唯有歲月沉澱下的睿智靜斂鋒芒。望着韓非離開的背影,良久,輕輕一歎,帶着絲絲不舍。
“你不去送他一程?”
悠悠之語中似乎有點擔憂。
“您不是也對他很是信任嗎。”所以,不必擔心。
一道身影從韓非離去的幽徑中走出。來者一襲白衣悠然,青絲如墨隻用一條發帶随意的将有些礙事的發絲綁起,修長的左手手持一管白玉蕭緩緩而來。
“哦?你真的放心?”
空靈之語似是安撫了荀夫子的心情,微皺的眉頭舒緩,蒼老的臉上慈愛之意不言而喻。
聞言,少年隻是輕輕的勾了勾唇角,不可置否。
“此次閉關,結果如何?”
荀夫子看着白衣來者,心中複雜情緒稍稍平複。
隻見少年雖是雙目輕阖,但通身氣質清貴中帶着缥缈,當真是“朝飲木蘭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豐神如玉兮,倜傥出塵。”
“聊勝于無。”
薄唇稍顯蒼白,少年将人扶起後,便與荀夫子一起向山下走去。
“你的身體一向不好,次次閉關還都照顧不好自己,什麼時候花些心思在療養上,老夫也不至于次次問。”
聽到這話,荀夫子眼帶不滿的瞪了身邊待如親子的少年。
“師尊,不過陳年舊疾。”
淡然眉目染上一絲無奈,思緒回到十二年前。
猶記當年,清風朗日依舊似如今,但那時師尊還未霜發滿鬓,此身還是稚子之身。有人為着莫名執念,迫使他不得不強行運用神魂記憶的術法,後又被仆從惡意遺棄寒潭,奄奄一息。
有一人為采藥而來,見此,驚詫之餘連忙救起。
一個緣分固然使得病弱之軀落下固疾,卻又帶來了一份真情,也是有得有失吧。
“在想什麼?”
荀夫子見身邊的人走神,蒼老沉穩的聲音帶上了疑惑。
“世事無常,緣分難道。”
蕭韶若有所指。
“你總是說着緣分,可這麼多久了,為師還是未見你主動與誰結下緣。”
許是韓非的離去,許是氣氛正好,荀夫子難得的感慨道。
“……”蕭韶感到身旁老者傳來的情緒,一時默然。
儒家弟子大多是務實,緣份一說,多是敬而遠之,他說着緣分,其實也不過随心而動,不願理會世事罷了。加之能入得他眼的,除去立場,也不過幾個,自然更喜愛在藏書閣中靜靜看書。因這,外界對于他的了解竟是隻有一個名字,一句“天姿聰慧,生性喜靜”,卻是讓師尊念叨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