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魏巍,大道若顯。
白衣雲紋的孩子獨自站在打開的九重殿門外,帶着迷茫不解的踏入空曠的殿堂。
腳步一聲一聲回蕩在四周,飄忽而沉重,微弱卻悠長。
迷離的孩童困惑的看着高座注視着他的青年,漆黑的眼瞳帶着深深的迷惑和不解。
他自認,即使前塵正在忘卻,心性智慧仍在,可為何,在此事上失算身隕?
淡漠的人看出了孩童的難處,修長的指尖引動殿中清泉,演示着一副畫卷。
一滴清澈的水珠滴落,在水面泛起點點漣漪。
當漣漪消散,一株透明的嫩芽自水底萌發,又引起更大的波動,一圈又一圈,不曾停止。
漸漸的,透明的嫩芽吸收着周圍的水汽長成了幼苗,又從幼苗長成了一株栩栩如生的蓮花 。
水蓮的長成,使得湖面稍稍平息,霧氣逐漸升騰,花瓣在霧氣中開放。
湖心一株蓮,花開隐霧間。
星光幽幽映,水境不曾平。
清冷的聲音緩緩傳入如癡如醉的人耳中,如暮中晨鐘,讓迷惘的心驚醒。
“此為何?”
“……一株蓮。”
聽到這個答案,白衣廣袖的人注視了兩秒,看着仍然如霧的眼神和有些空白的表情,平靜的換了個說法。
“汝,想到了什麼?”
愣了一下,魂遊太虛的人回過神,認真的回想着,有些猶豫的道:
“人生。”
宛如雲端仙人的白衣青年垂下眼簾,思考一二,道:
“……細觀。”
指尖再次一動,在霧中随風搖曳的水蓮變得清晰可見,與之同去的是那一瓣一瓣的花瓣。
自蓮中生出,也自蓮中掉落。
波瀾驚起卻漸漸變弱,直至最後化死平靜。
扶蘇若有所悟的望着如同明鏡的清泉,眉心有一抹金光一閃而逝。
見此蕭韶在心中稍微點了點頭,雙印已和,魂體相融,加之他在第一時間掩去天機,便是百家或能人異士也不會發現扶蘇之密。
見扶蘇醒悟,思考已畢,空靈的聲音第三次問道:
“何為也?”
“……人心,人性,人生。”
“善與仁,是錯嗎?”
扶蘇問的是幻境,亦是前世。
“汝之過,真的是這些嗎?”
蕭韶反問道。
扶蘇沉默良久,再次擡頭,心下領悟,再無疑惑,堅定的人驅散了迷惑不解,漆黑的眼瞳此刻如同這殿上流轉的星輝,微弱卻明亮。
蓮生淤泥,長于清漣,于清水之中,洗滌污穢。
“善。”
淡淡一句,一身漠然的人執筆在冊上書上最後一筆。
頓時,玉冊化成一塊玉珏飄向扶蘇。
大殿下,小小的身影看到玉珏上的“九重令”不禁睜大眼睛,瞪大的雙眼讓扶蘇本就粉雕玉琢的臉上多了一絲孩童的稚嫩。
九重令,代表的不僅是九重峰下一任繼承人的身份,也代表着蕭韶親傳弟子的身份。
然而,那位萬事随緣,清貴如雲的蕭雲清隻是端坐着,絲毫不解釋。
扶蘇毫不懷疑,若是他父王沒有将其中深意告訴他,這位怕是也不介意就這樣當件禮物送出去。
當下,扶蘇接下玉珏,玉珏自動佩在腰上。小小的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拜師禮,有些激動的喚了聲‘師尊’。
“明日,去逝水閣一趟。”
輕輕點頭,運氣将人扶起,蕭韶清淡的道。
“諾。”
扶蘇下意識的拱手應道。
“扶蘇,有一個問題,想問師尊。”
星瞳一眨,稚嫩的聲音帶着緊張。
“可。”
蕭韶自然的一揮廣袖,以手撐額。
“為何,是吾?”
短短一語,道出心中惶恐不安。
雄才偉略的君王總是有着不可避免的通病——疑心深重。
當年,蕭韶沒有這方面的麻煩,但考慮到朝堂那風雨欲來的局勢,還是刻意派人去秦王的人中透露了點消息,而這些消息也被各種考慮的君王适度告知了他的孩子。
比如他的身體狀況,比如九重令,也比如——蕭韶的收徒标準:完全通過蘭因絮果。
可他分明失敗了,那為何,這位驚才天妒的明安君還是收了他為親傳,就有待商議了。
“身懷蘭生印,即是緣。”
蕭韶有些倦怠的道。
近幾日事物繁忙,加之不斷動用元力,身體情況日趨衰敗。
那個“未來”,隻怕也将有所變動了。
這位思索布局的師尊在想着如何安排妥當一切的計劃,那邊的弟子也識趣聰明的退下。
蘭因蘭生,一看就是他這位神秘莫測的師尊的手筆,既然他給了提示,那總有一日,自己自然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