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的身影神色淡然,就像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事。
堂堂道祖竟是大昭明王的事,到頭來,唯一發現的卻隻有一個不曾相識的海外修土。
想起太虛宗對上大昭時的底氣,和大昭對那不疼不疼的挑釁無視的态度,再有道祖的遭遇,瀚海君笑出了聲,然後他伸手,朗聲道。
“西樓,本君帶你回家,可好?”
小九是道祖的稱呼,他還是喚一聲西樓更合适。
西樓劍身一振,道道創意蹦碎了繁瑣的禁锢,直直飛到青年的掌中,。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是該回家的。
主上走前,看的最後一眼,是大昭的方向啊。
那一日,趕來的各道中人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身血衣的青年拿走了道尊的佩劍,踏上了流光飄在開辟出來的道路上。
無人能阻,因為無人能悍動道尊留下的力量,即使,那隻是一縷殘魂的力量。
他把劍帶回了大昭,卻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這樁密事,他想着,既然那人沒有說,自有他的道理。
但西樓在回到大昭後,與滿臉平靜的昭帝說了一段話,就自行兵解了。
那位大帝眼神冰漠至極 宛若天傾的氣勢一閃而過,半響,壓抑之後,他把一柄熟悉的長劍遞給瀚海君,沙啞的說道。
“西樓已歸,此為雁回。”
然後告訴他記得約束門人,便幹脆離去,留下青年一人歎了口氣,背起長劍。
“是雁回,還是人歸……”
此後經年,瀚海君飛升許久之後,他才發現那位他視為半師的道祖的傳承是何等超絕,也被在那位的故友邀請參與時空回溯。
但在他們來訪時,瀚海君聽了來意,斷然拒絕。
他家老師的佩劍都是你們強自留下,更何況本人根本就不會想再與這些人有關系的。
可是瀚海君沒想他們竟然成功了,他不是參與者,本來該是沒有記憶的。
可他到底承了太初元清道統的仙人,縱然整個世界回溯,卻也隻是将他的修為回溯,神魂中的記憶道韻卻被護得很好,隻是被封印的比較徹底罷了。
所以,瀚海君才會對一個名字如此親近。
瀚海君如此,最初被庇護的劍靈自然也不會例外,雖然波折,但它最終還是回到了心心念念的主人手中。
殘魂耗盡力量,希夷自然不知其中恩怨,但已經拿回西樓記憶的小九卻是知道的,把記憶給自家尊上還是很簡單的。
看完了記憶的希夷默然,祂就知道今日不會安生。
蘇清宸那邊還沒開始,這邊就已經先出來一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瀚海君。
希夷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繼續盯着某個無形之中坑了祂一把的小九。
不回去隻是為了防止那群知道太初元清身份,搞出時空回溯的人再生事端,祂需要在幕後掌控大局。
結果小九突然來了這麼一出。
希夷肯定,就剛剛和蘇清明的兄弟姐妹對視的那一眼,就有人發現了一些東西。
蘇清明身上留着蘇家的血脈,也流着能誕生出因果之瞳的九觀家的血脈,那無形的因果也并非不可看見。
清淡的回應并沒有打擊到青年,瀚海君看着他也是一派自然的端坐在明王旁邊,隻是注意力不可避免的從明王轉向了地界之主。
他在糾結一件事,他這次出關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不知為何閉着閉着感覺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心裡空落落的,又莫名其妙的對一個模糊的身影産生了好感。
現在找到人之後那種親近感消失了,反而在第一次見面的地界之主升起了親近又尊敬的感覺。
排除其他的答案,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找錯人了?
這邊瀚海君陷入了糾結并且打算一會兒去問,那一邊蘇清宸開始試探起了他懷疑的對象。
小九看在自己主上的份上,雖然搞了個大事,但也多少還是給蘇清宸提前打了個預防針。
先是補天開界,又是被抽空了一身修為道韻,太初元清的神魂也早如風中破燭一樣,在時空回溯的規則動蕩的波及下,失憶什麼的也不是不可能。
按照九兆道君所說,這種情況當天道複蘇之時才會慢慢消失。
但到那一日,該想起來的不該想起來的人都會想起來了,免不得一場動蕩,到時候受苦的還是清明。
蘇清宸無法容許這個情況再次出現,所以他不惜借着他的繼位大典一一試探過去。
要麼在那些人之前找到清明,要麼就把那些人的心思按死在這裡,讓他們不再去打擾自家弟弟。
弟弟要找,人也得按死了,善謀人心的蘇清宸選擇兩手抓。
而這個計劃的關鍵,就是曾經得到道祖傳承,問心無愧的瀚海君。
蘇清宸認為,他們之所以這麼執着,估摸着是道祖之死就是他們成道的障礙,一日不解決,此生超脫無望。
而且,雖然有些不理解,但這些人腦于裡确實認為“情”字較之于“理”更重要些。
兩兩相加,能按下最好,按不下,他也可自己動手。
但前提是,他得見到人,親自制定計劃。
所以他才會特意安排,讓瀚海君的師兄讓他出席啊。
看着給明王寫了藥方的瀚海君一直有意無意的盯着看起來神遊天外的地界之主,若有所思的長公主殿下對上兄長的眼神,眨了眨眼,很自然的走過去看了方子。
證道大會當然已經開始了,但這不是還有她大哥在的嘛。
一身輕松的長公主殿下就借口向地界求藥,把人一起拉了過去。
希夷看着走過來的兩人,也看見了瀚海君堅定不移的神情,手上動作一頓。
縱然天地之别,無論前塵,但我想保護你,你會是我想的那個人嗎?
瀚海君無聲的詢問着無情無欲的地界之主。
端坐其上的希夷帝君沒有回應,但也沒有否認,隻是取出了一把劍,輕聲道。
“果然是個好孩子。”
這一幕讓看見的人有一種角色互換的錯覺,但兩位當事人卻顯然不在乎他人想法。
“此劍與爾有緣,今日予君,不當辭。”
通身湛藍如天似海,劍身優雅修長,凜冽清寒,恰如瀚海君這個人一般。
“劍未名,由爾取之,往後生靈,大道漫長,或可相伴左右。”
娓娓之語如訴真理,平淡靜穆,更似一種傳承一般。
也确實是一種傳承呀。
西樓已歸,雁回不再,如今隻存在九兆道君。
時隔多年,瀚海道君也終于得到了自己的佩劍。
到瀚海恢複記憶時,他才發現,劍中的道蘊不再是太上忘情,也不是那無情唯我,而是他的大道逍遙。
與他那位老師同源異道,不在此界的人接引而來,卻如老師一樣,哪怕超脫此界,依舊不及的道韻。
而現在的他隻是鬼使神差的雙手接過,像是補上一場未及進行的儀式。
“那就喚……”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而雪霏霏。
“來思吧…”
今夕何苦,故人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