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驟然安靜,時間仿佛靜止,江餘大腦一片空白,隻能聽見自己的砰砰的心跳聲。
沉默良久,餘禮聽到江餘說:“沒有,你想多了。”
不等她再問,江餘轉身離開。
後面幾天,江餘不再尾随她,也不再盯着她的背影,放學後總是第一個離開,兩人幾乎不再有任何交集。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星期,除了中間一次考試,成績出來後,班主任站在台上宣讀,大家都沒想到,看起來像社會青年一樣坐在最後一排的江餘成績竟然是班級第三,而餘禮依舊是雷打不動的第一。
江餘像一條鲶魚,在一潭死水樣的班裡濺起不小水花,也漸漸有幾個女生開始刻意在下課時找他讨論問題。
除了成績令餘禮驚訝了一下外,兩人幾乎不再有任何交集。
但餘禮卻忍不住對他好奇。
最近他每天放學走那麼早幹什麼去了?上次收上來他的作業本為什麼髒兮兮全是泥灰?他最近早上為什麼總這麼困?
不知不覺,餘禮的視線越來越多地在江餘身上停留。
那天周五放學,她迅速收拾好書包,悄悄跟在他身後。
江餘坐上公交車,餘禮叫了輛的士。跟了很久幾乎快到臨深市郊他才下車,餘禮看着他又走了一段,在一個圍着鐵皮的建築工地停下。
他從側面小路拐角的推拉門進去就消失了,餘禮隻能跟進去。
可能因為恰好是飯點兒,工地這時候隻有零星幾個人。趁沒人注意,餘禮跟着聲音往樓上走。
走到三樓,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男人穿着沾滿泥灰的工裝,頭上還戴着頂黃色安全帽——正是江餘。
他竟然放學後來工地打工麼……餘禮難以置信。她剛才甚至以為他是工地老闆的兒子。
她站在江餘身後時,他正在專心緻志打灰。
餘禮喊了一聲,噪音太大,他沒聽見。
又喊了一聲,江餘才像被擊中了一樣難以置信地回頭。
“餘禮!你怎麼在這兒!”
很快,他臉上的表情就從驚訝轉為局促。他一手提着打灰的攪拌機,另一隻手往自己褲子後面抹了抹,低着頭有些手足無措。
“我還想問你呢。”
“……我來打工,賺點……錢。”
什麼樣的家庭會讓一個高三生在工地幹活賺錢。若不是親眼所見,餘禮完全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困難。她頓時有種說不上來的揪心感。
似乎察覺到餘禮臉上流露出的同情,江餘的唇抿得更緊。
“快回去吧,煙塵大。”他說。
餘禮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她後悔跟來了。江餘最近對她很冷淡,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好奇還是什麼,鬼使神差當了回跟蹤狂,卻好像不小心撕破了一個男人的尊嚴。
“好,那我先走……”頓了頓,她又沖江餘說:“……我不會說出去的。”說罷,轉身離開。
突然,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扯住她的胳膊。
江餘:“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餘禮回頭對上他的眼睛,她發現江餘的眼神中似乎有種隐隐的期待。
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麼跟來?”
他不信是巧合,就像他放學跟着她回家,也不是巧合。
餘禮沉默片刻。
為什麼?她自己也搞不懂。
“……想跟就跟了。”
江餘眼裡有一瞬光芒閃過:“你想……”
沒等他說完,一個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哎喲小江,你女朋友啊?”
一個同樣穿着工服,又黑又瘦還一臉壞笑的男人走到他們面前,把扛着的水泥放在地上,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餘禮。
江餘不着痕迹地側身,擋過餘禮半個身子。
“……嗯。”
餘禮瞪大了眼睛,下意識想反駁,手卻被江餘捏住了。她瞬間懂了什麼,閉上嘴。
男人看着餘禮身上的校服,又問:“真有福啊小江,還是個未成年……”
餘禮在他油膩的目光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其實她再有一個月就成年了。她明白江餘說她是女朋友是為了保護她,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回握住江餘的手。
江餘身子一僵。
“李哥,我先送她回家,剩的活兒我一會兒回來幹。”江餘說。
“急什麼,你們還沒吃飯吧?走,小美女來了,今天哥請客。”
餘禮搖了搖他的手:“不了,江餘,我得回去了,家裡剛打電話催我。”她出聲拒絕,卻是對着江餘說,因為她根本不想搭理這個不懷好意地男人。
“嗯,咱們走。”江餘點頭,拉着她就走。
“诶,着什麼急啊?”
男人還想攔,餘禮在江餘身後,聽到男人這樣說,下意識往旁邊一跳。
這一跳可好,恰巧絆住男人剛才放在地上的水泥袋,餘禮整個身子都往前傾,江餘趕緊把她往自己懷裡拉,可以她腳還在袋子後面。
水泥袋口沒紮緊,咕嘟幾聲,裡面的水泥全都漫出來,壓在餘禮右腳上。
幸虧江餘反應快,彎腰飛速把她腿拉出來,不過鞋子是不能要了,粘稠的水泥順着餘禮高幫帆布鞋的縫隙流進裡面。
餘禮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慘不忍睹的右腳,兩條胳膊還圈在江餘脖子上,江餘攬着她的腰,兩人形成了一個親密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