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這件事情的?”艾爾忍不住問。
當阿瑞亞和蘇菲踏上樓梯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胡桃木地闆柔軟回彈,他原以為自己腳步虛浮是因為受到了驚吓。
直到兩人進入房間,樓下大廳裡傳來憤怒的訓斥和幾聲令人心悸的槍響。那些聲音擾人清淨,阿瑞亞頓時煩透了,她對父親那副自大的模樣讨厭極了。
阿瑞亞心念一動,那些惱人的雜音居然在一瞬間消失了。
接着就是吱呀吱呀的異響,舌頭摩擦口腔發出的嘶嘶聲。
蒼白的舌頭從鎖眼伸進來,不可名狀的恐懼油然而生。死裡逃生後看見的那隻如小山一樣的蛇怪,粘稠、陰冷的目光籠罩着自己,開叉的蛇信子中間一顆碩大的眼珠。
這些都與自己小時候噩夢裡的情景一般無二,駭人的夢魇,與無數次的死裡逃生。
阿瑞亞萬分肯定,這的确是一場夢。
但她現在不想告訴别人,尤其是在對方立場不明,而自己手無寸鐵的情況下。
艾爾沒能想到,這個女孩竟然擁有如此清醒的頭腦。要知道,大部分人被困在夢境中時,通常隻能被自己的潛意識左右,精神變得更加錯亂,同時對夢境中的邏輯深信不疑,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身處何方。
“比起那個……這是怎麼回事?”
阿瑞亞按了按自己的左肋,她的手指感受到一種近似海綿的回彈感。從醒來開始,這裡的悶痛就一直沒停下,她摸索着去試自己的心跳。
萬幸,這顆心髒還在繼續跳動。
“這便是夢主的傑作。”
“你和那位女士都被困在這個夢裡了。”阿斯坎簡短地說:“而我們現在還找不到夢的主人。”
阿斯坎同艾爾對視一眼,後者點點頭,面帶鼓舞的微笑。
于是阿斯坎用不熟練的語言向女孩解釋了一通。
他們來此處的目的是殺死夢魇的魔怪,也就是剛才襲擊阿瑞亞和蘇菲的那隻巨蛇。夢魇魔怪本身沒有任何形态,外表看來隻是一團惡魔火焰,但它能像鏡子一樣不斷映射出人内心的恐懼,吞噬消耗掉人的生命。
如果不幹擾驅除,長久附身于一個人的夢裡,這隻魔怪通過汲取人的恐懼情緒越長越大,直到完全聚形,就會撕裂人的肚皮爬出來。
反之,如果幹擾過度讓這場夢崩塌了,他們這些所有以□□之軀入夢的人都會被抹消。
所以當務之急是找到夢的主人,确保夢主不會做更加稀奇古怪的夢。
“ 現在夢裡有四個活人,除了我們四個,其他的都是幻影。”
艾爾打了個響指,道:“如果夢的主人在夢裡幻想魔神混戰,那我們可就真的完了。”
阿瑞亞沉默了一會兒,直覺告訴她這是對的,這群人沒有騙自己,她心裡有一個萦繞已久的疑問。
“那我們兩個是怎麼進來的?”
艾爾扶着下巴怪笑,露出尖利的牙齒:
“真是好問題!”
“我剛才沒說嗎?這場夢屬于一個人,這個人本該是夢的主人,但現在出了點兒岔子……”
阿瑞亞抿了抿唇,她心裡已有答案,不想再糾結于這一點。
她的長相很具欺騙性。臉型流暢,眉眼處天生甯靜如泉水,看人時讓被注視者感受到三分真心,一分柔情。
她不天真,正相反,她天生叛逆。
如同一把鑲了潤白珍珠的刀鞘,銳利盡收在方寸之間。
于是當她擺出一副懵懂的神情時,幾乎所有人都會被欺騙。
“那我能問問你們都是誰嗎?”
“哦對,聊了這麼久。我們居然都忘記了自我介紹,實在是有失禮數。”
艾爾伸出右手斜放在胸前,做了個道歉的手勢。
“女士你好,我叫艾爾·塔格。”
正在開車的紅頭發小子興緻勃勃:“我是加西亞!”
“這位是阿斯坎·艾弗利思。”
阿瑞亞一一點頭緻謝:
“謝謝幾位先生救了我們。”
“我叫阿瑞亞·布朗,她的名字是蘇菲·瑪娜。再次感謝幾位先生,感謝你們的英勇和仁慈。”
“尤其是這位先生”,阿瑞亞把身體轉向阿斯坎的方向:
“您的品行一定同您那柄銀亮的寶劍一樣美好。”
阿斯坎用手指輕點額頭:“我隻是想了結所見之處,一切不公造就的苦難。因此救你……”
他指向艾爾,接着說:“救他。”
艾爾面帶微笑,露出一副仁慈、真誠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