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相信你應該已經見過她了。”
那深紅色羊角模樣猙獰,讓加西亞很難不去注意。
“詛咒……終将結束。”
他最後喃喃自語,聲音像被湖水打濕的船隻,搖搖晃晃地在湖面飄蕩,尋不到能夠停泊的碼頭。
有種很可憐的小獸似的嗚咽聲悄然響起。
加西亞無奈地閉上雙眼……
……
那是許多許多年前的阿帕拉鵝谷底,那天夜晚的發生的事兒沒有活人知道。
螢火紛紛點點,微弱的碎光在黑暗中猶如燈火,或許能為迷途的旅人帶來些許慰藉。
但可惜沒有旅人,甚至沒有人。
不,并不是沒有人,準确來說隻是沒有活人。
茂密的草叢間竄出一隻斑鸠,它在昏暗夜色的掩映下,探着頸子,伸出一條細瘦如枯枝一樣的腿,小心翼翼地嘗試去渡過眼前的這條清淺的小河。
河的對面有一片深綠色的湖水,湖水中央有一棟高聳入雲的燈塔。
相傳那燈塔裡住着河灣之神。
它沒辦法從這條河的上方飛越過去,或者說所有妄圖懸空在這條小河上方的東西都會被一股不可抵抗的神秘魔力拖拽着下沉,在看似清淺的河床底被潔白的細沙與漩渦吞噬得無影無蹤。
它深知這一切,它曾目睹那個【大家夥】消失在這裡,它不得不分外小心。
它必須跨過這條河,這是它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或者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夙願。
實際上它也不清楚那到底是爺爺還是奶奶,反正它也從沒見過。
它從沒見過老爸,它甚至沒見過自己的老媽,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隻要跨過那條河,它就再也不是隻連一個遮風擋雨的小窩也做不成的普通斑鸠了。
那也意味着它不用淪落到和喜鵲搶窩了。
它回想起那對喜鵲夫婦的行徑:它們總是提防自己,把自己視為強盜。
提防自己每日清晨的問候,提防自己殷切的幫助……
提防自己也就算了,它們甚至連鄰居也不願同自己做!
真是眼界狹窄的一對兒蠢貨!
一隻窩裡睡不出兩種鳥東西!
我怎麼可能嫉妒你們的窩,簡直讓人笑掉大牙,讓鳥笑掉尾羽。
那對喜鵲夫婦的窩連一個像樣的屋頂都沒有,寒酸得像那兩個邋遢巫師兄弟後院裡的豬圈。
而它偶然見過三裡外另一片樹林裡的房子,有着潔白的屋頂,大理石光澤的白牆,連院子裡填充的砂礫都是潔白如雪的。
那才是真正誘人的東西,那才是向往的生活。
它想到這裡,便激動起來,它心底想要的願望更加強烈。
它要向湖灣之神祈求做窩的天賦。
做窩?不不。沒那麼低能。
應該是搭房子!
它想起那棟白房子堅硬的的磚石,美麗的硬砂礫,漂亮的白尖頂。
它不由得揮了揮自己孱弱的翅膀,沮喪地用鳥喙啄了啄羽毛。
我需要一雙手臂,我要一雙手臂!
我需要一雙人類的手臂,這就足夠了!
斑鸠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涼涼的河水,面對那片白色的河灘戰戰兢兢。
它還是決定換個方式,貿然渡河是個蠢主意。
它跳上高大橡木的樹冠上,頭頂有一個巨大的鳥窩,裡頭酣睡着另一對兒喜鵲夫婦。
斑鸠的小腦瓜子轉了轉,決定對那對鳥夫婦進行一次小小的、“不帶惡意”的報複。
就當做替那對惡毒的喜鵲補償我好了。
斑鸠沒有一絲做賊的覺悟,更沒有心虛。
它賊兮兮地跳上那隻巨大的鳥窩,張開小巧的鳥喙。
一根一根扒開樹枝和幹泥,扒拉開一個不大的洞。
然後飛下去銜起一顆顆硬石子,一顆顆丢進喜鵲的洞裡。
它得意地離去,翹了翹尾羽。
巡視一圈後,它還是決定回到河邊。
“叮叮當當……”
一個包容萬物的聲音突然響起,仿佛神迹,聲音如同豎琴一般高潔優雅。
斑鸠把那當做神的預示,它迫不及待飛到河邊,欣喜地發現沉靜的河水竟然被河床底的細沙漩渦吞噬完全。
現在河道裡沒水,它很輕松地就跳了過去。
沒有生命危險,沒有阻礙,沒有任何不好的預示。
斑鸠迫不及待地朝那座燈塔飛去,它用力振動翅膀,把一切恐懼與不安抛到腦後。
安全地抵達到那座燈塔的尖頂上,斑鸠搓了搓爪子,得意地整理羽毛。
它要體面地觐見河灣之神。
小心翼翼地、恭恭敬敬地蹦下去,跳上燈塔的窗台。
斑鸠很得意地閉着眼,不敢直視神明。
怎麼沒有動靜?
“……啊,我親愛的神明!”
“……您?啊——”
一聲驚嚎過後,斑鸠被眼前的一切驚住了。它差點跌下窗台,差點掉進綠湖中。
那是!那是?
它顫顫巍巍地縮在窗台的一個角落,幾乎不敢再次睜眼。
它已經在求媽媽保佑自己了,雖然它從沒見過媽媽。
燈塔中,一團血色的亂麻裡,兩隻紅山羊倒吊着。
四隻蹄子被分别捆在不同的繩索上,地面積了一大灘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