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那未謀面的丈夫不能真心愛我,
——請為我留一條小徑回家!
……
艾爾拉住阿斯坎,輕輕對他說:“我們走吧。”
艾爾想不通,這地方和那個蒼白的女人有什麼關系?
……
另一邊,阿瑞亞也被困在自己的夢裡。
沉靜的月色與美妙的樂音不能有效緩解她憂愁的心。
那古老而美妙的樂曲仿若是林中歌者在一層淡薄的月光下演奏出的。
那夜中的一切,構築成一個漆黑的屋室,它的四壁在淡若無聞的樂聲之中轟然震顫,倒塌下去。阿瑞亞的靈魂就從這屋舍禁锢住的軀幹裡飛了出去。
那時間分分秒秒在流逝,她的意識在風中飄蕩,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奔向何處。
靈魂在這柔和的夜色中包羅萬象,她聽見了森林裡動物們的竊竊私語,它們所有的吐息都奔向一處。
阿瑞亞的胸腔裡仿佛有輕柔的流風,仿佛有溫涼的泉水,吹散了白日裡的哀愁,洗去了她的憂色,她隻覺得胸中暢快。
她的靈魂輕飄飄,随月光遊走,循着縷縷銀白雪亮的絲線,不知飛過多少片茫茫闊野,躍過多少清淺河流。
最後月光的絲線繞了個圈,停駐在森林深處的一片清泉邊上。
朦胧的月光将林中的所有事物都照得不真切,樹木間罅隙暗暗。
林間中四處彌漫霧氣,四周幽暗,隻餘水面上方流動的白霧隐隐約約散發光芒。
高高的樹冠茂密異常,卻留下圓月的空隙,使月光能夠如同探入井底一般,照亮樹木中心環捧着的泉水。
樂聲影影綽綽,輕柔得仿佛快要彈斷的弦,其中還有些小物件叮叮作響,聲音清脆,聽起來像是鈴铛,然而這鈴聲和樂聲一樣不太明顯。
現在,在不甚清晰的點點鈴音裡,恍恍惚惚的阿瑞亞終于意識清醒起來,但在這完全未知的陌生環境中,她竟然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适感。
以至于這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在夢中還是真實的當下,她是完全分不清的。
阿瑞亞循着聲音的源頭,穿過蔥郁的樹籬,撥開霧氣,才得以看清這林中泉流的全貌。
恰似夢幻仙境一般的世界,令人陶醉的不隻是清泉與銀月。
仙子側坐泉畔,手撫織機,腕上銀鈴作響,渺渺樂聲就從這架銀白織機裡瀉出。
月光凝成的雪亮絲線在仙子輕柔優雅的動作裡被織成一條熠熠閃光的綢帶,淡金的柔光潋滟其上,這是仙子魔力的标志。
月光照在仙子的臉龐上,她擡起頭來,一副溫柔慈愛的面孔。
她的眉間彌漫的悲憫與傷感,正是阿瑞亞記憶裡幼時常在母親臉上見到的那種神情。
一股油然而生的親切感恰似暖流一般充斥在阿瑞亞心頭,她本能地感到心安,幾乎放下了所有防備:
“很冒昧打擾到您的獨處時光……”
仙子停下手中動作,那架銀白織機中流淌的樂音卻并未停歇,在阿瑞亞耳中愈發清晰可見。
仿佛有水流随聲音在她的身體表面輕柔地流淌而過一樣,舒适且使頭腦清醒,煥然一新。
這是很奇妙的體驗,你的靈魂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止住,落在溫涼的停滞的湖水裡,又仿佛徘徊雲間。
隐隐生出一種感覺:此間樂曲正是夢給她的解藥。
“親愛的孩子,正是我召你的魂靈而來。你以靈魂之身跨越山野來此,”
請稍停留片刻。
奇異的是,阿瑞亞稍稍躁動的心在這話語中安靜下來。
仙子依舊把月光的絲線握在手上,然後她指尖翻動,緩慢而優雅地挽了一個結。
接着她的溫柔的語調,她的如同聖母瑪利亞一樣的慈悲嗓音,她的低低的柔和的笑,都像是她所挽的那個結一樣。
消散進了月光與黑暗的罅隙裡,仿佛從未出現,又仿佛無處不在。
【你不必擔憂,不必驚懼,不必拘束。】
阿瑞亞感覺到一種不可抗的力量,是那話語變成魔咒,迫使他溫順地低下頭去。
仙子擡起手腕,點點餘燼一般形狀的光芒猶如螢火一樣重新聚攏在她的手掌心,凝結成了三個一模一樣的,精巧的月光繩結。
然後那些繩結各自蘊藏的光芒愈漸耀眼,最後亮如星辰。
她的聲音散在林間,卻更像是散在阿瑞亞的腦海裡。無處不在又隐隐約約,仿佛包羅萬象。
“我的孩子,我要告訴你如何逃脫噩夢。”
“這些結,是解開一切謎團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