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影無言望着墨子慕,身為妖,她對冥界的了解比昭歌多,爺爺先前同她講過,在他們生存的凡界外,上有仙界,下有冥界,兩界一個掌生,一個主死,共同掌管凡界秩序。
不過那些神仙,都跳脫在凡間衆人的命格之外,他們根本見不到,除非活着修煉成仙,或者死了歸于冥界,才能有幸得見淩駕于凡人之上的神。
神仙,衆生主載,天下無數生靈都羨慕瞻仰的,她們妖類得花費上千年才能修得的人。
這樣的人,此次竟然來到了她面前,看來她的事,還驚動了冥界。
墨子慕取出那道‘誅妖令’,徐徐道:“此乃伐鬼誅妖令,花妖弄影,你殘害百姓,我奉冥界之命捉拿你,你得随我去冥界受罰。”
誅妖令展開,上畫有弄影畫像,旁有文字:‘命格之外:血藤花妖,神曆四萬六千二百二十一年生于草木,原身血藤花,飲朝露為生,貌美,性靈,後于凡界東虞國巫溪城屠百姓犯殺戮,妖司青銅鐘響,下有朱筆大寫的‘誅’字。’
落款處,題為冥界地府。
弄影啞然,她對自己的歸宿并不在意,反正,不會有好下場便是了。
冥界,那裡……會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傳聞裡,天地萬物最後的歸途,比之這凡間,又會有何不同?
身為凡人,昭歌看那誅妖令上是片空白,不知那上面究竟寫了什麼,為何弄影看了一眼,便是滿臉解脫。
盯着墨子慕的側臉,昭歌忽然想起,他很像她魂魄出體當晚,在樂安撞見的那個黑衣人,那個時候,他也去了戚明允家,為的,難道就是查找弄影嗎?
那麼,在他們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仙界與冥界的神仙,真的在監測着凡界動向,觀察着凡間中人的一舉一動?
也就是說,凡界每次動蕩,每一次妖邪禍亂,這些神仙都是知曉的嗎!
霎時,有更多的疑問在昭歌心間生根抽芽。
為何先前有别的妖邪禍亂百姓,從未聽過有神仙來解決,而這次弄影之事,他們卻來了?
為什麼?!
墨子慕收好誅妖令,又對昭歌道:“這位姑娘,方才情急之下攔住你,本就壞了規矩,還望待會兒我們離去,你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你見過我。”
看來,神仙是不能和凡人接觸的,難不成,過往每一次凡間動蕩,這些神仙都來過,隻是凡人看不見他們?
初次碰面,昭歌不好問他,她也懂天機不可洩露之理,有些事,不是她一個凡人可以知曉的。
她隻能按捺下心間蠢蠢欲動的疑問,低聲道:“是。”
“那,随我走吧。”墨子慕道了句,正準備收了法術,餘光瞄向院内的人,忽地一怔。
昭歌順着他驚訝的視線,發現他看的,是雪夜?
墨子慕從容過去,揮袖解開雪夜的禁锢。
雪夜回神,猶記得他有意識前見到的場景,正好是昭歌揮起斬妖劍那刻,擡頭,面前場景轉變,赫然多了個盯着他的生人,他驚慌一退:“你,你是何人?”
墨子慕淡然的神色中似是多出些惱意:“你不記得我了?”
雪夜茫然與昭歌相視:“我……”
墨子慕對他伸出手,想探探他,雪夜本能後退:“你幹什麼。”
墨子慕眼神一凜,動用靈力縛住他手腕,探向他脈搏,須臾冷冷丢開他,傲然轉身。
雪夜:“……?”
“該上路了。”墨子慕瞧眼弄影,挪開步子,未作任何解釋。
昭歌摸不着頭腦,此人是認識雪夜嗎,可他這是什麼态度?問了一句就不管了?
弄影望下千鈞,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可說得再多,終究是要分别的,她對昭歌道:“昭歌,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昭歌道:“我答應你。”
又一道白光降落,像雷暴中的閃電陡然劈在眼前,昭歌目色花白,支手擋住那刺人的光,隐約見面前無形的空氣開出一處細長裂縫,縫隙中漆黑一片,有更為濃重的陰氣自當中往外溢。
黑霧在四周袅袅翻騰,弄影與那男子兩道身影行入裂縫中,這道憑空出現的縫隙又以極快的速度合攏延伸,消失于無形。
天地間靜寂一刹那,院内法術消解,淩亂的枯葉盤旋落地,鳥雀嘶鳴着沖入林子,舉止僵硬的衆人都醒過神來,皆有一瞬的恍惚,但又不知所措。
院内沒了弄影蹤迹,王九陽立馬看向昭歌及她手中斬妖劍:“她人呢!”
昭歌舉起斬妖劍,淡定道:“死了。”
王九陽收起辟邪劍,劍刃從她眼前撩過:“你下手倒是快,她的屍體,魂魄,都沒留下?”
昭歌道:“自然。”
岑沖提起那個燃着弄影斷指的燈籠,燈籠内火焰熄滅,隻餘寸寸銀白的灰。
王九陽劈開燈籠紙,裡頭的斷指已變成枯黑一截,像沒燒過的木炭。
妖息絕,這截出自她身的斷指也失去活氣,枯死了。
幾個捉妖師心知,那妖的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