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活着時,是人心頭大患,人人聞之色變,她一死,威脅沒了,便成了人們茶餘飯後你來我往的談資,是無論誰都能吐口唾沫的發洩對象。
誰不想知道的多一些呢。
到時有人來問,他隻需一句有意無意的:“斬妖除魔不過是我們樊家人該做的事。”自然有大把民衆從此話中自行想象,編造些于樊家有利的話散播出去。
當不明真相時,家族門派的地位便是最好的佐證,不管那妖究竟死于誰手,都會将之歸于最聲名遠揚的樊家之上。
這些年,臨江的門派除了尹家外,都唯樊家馬首是瞻,掌門與見山公子見樊家聲勢漸大,也想過在東虞其他城池建立樊家分部,進一步籠絡當地有名的捉妖師,壯大樊家勢力。
巫溪離臨江和榮州雖遠,不過也算是東虞南部一大城池,在這裡散播樊家名聲有利無害,何樂而不為。
走出幾步,岑沖道:“師兄,方才席間,那個許無為還敢提議讓闫将軍放了那老頭,簡直豈有此理。”
王九陽摸下他頭:“那老頭年紀大了,闫将軍也不想為難他,可他們都不知道,勾結妖邪的人在咱們樊家,那可是要與妖邪一并處死的,往後你若遇到這種人,該曉得怎麼做吧?”
他目光陡然尖銳,岑沖喉嚨一哽,道:“當然,與妖邪勾結的人是凡人的叛徒,恥辱!該被唾棄,被千夫所指。”
王九陽注視他,緊接着說:“這些還不夠,若這個凡人敢協助妖邪潛逃,那更應該在除妖時也殺了他,這種禍害留在人世,早晚也會害死其他人,你明白嗎。”
岑沖眸色輕顫,良久迸出烈焰:“我明白。”
王九陽道:“你往後謹遵樊家教誨,前程必然十分遠大,何況闫常超放了那老頭又如何,他往後的日子,想也不好過,畢竟是與妖邪接觸過的人,還曾為妖邪出頭讓那麼多人瞧見,自古沾上妖邪的人,又有幾個有好下場。”
那花妖死得過于幹脆,若是能留下點屍骨讓那些被吓慘的民衆踩上兩腳出出氣,這事也就了了,可偏偏她魂飛魄散,沒能讓那些受害人親友洩出這股火,那麼,他們勢必要找能讓他們出這股火的人。
有什麼會比一個暮年無兒無女的老人更為合适?
誰讓你明知她是妖邪卻瞞而不報,誰讓你幫妖,誰讓你說那害人無數的妖邪是好人。
二人還未走遠,身後府衙大門洞開,巫溪知府大人行出後,闫常超的副将也帶了隊兵出來,衆人翻身上馬,往城北去。
路人趕忙讓開條道:“隻才除了那妖,他們這是要去做什麼?”
有消息靈通的人嘀咕說:“我聽府衙裡的廚子說,将軍下令命知府大人要在這兩日裡徹查錦繡閣。”
“又查?先前不是查過好多次了。”
“這次不同,要查的是裡面的姑娘。”
“啊?”
“說是要查那些姑娘的藉冊,你們沒聽說嗎,錦繡閣之前從外地拐帶良家女子逼迫成妓,那姑娘的老娘千裡迢迢來巫溪尋找,結果錦繡閣愣是不放人,怕她們報官,将那姑娘連同她娘秘密打死了。”
“這般無法無天!”
對這些市井傳聞,王九陽從來不關心,厭惡地避開衆人,對岑沖道:“别看了,走吧。”
回到暫住的客棧,樊家的信鴿正在桌前咕咕叫着,岑沖過去取下信箋,攤開一瞧,冷哼幾下:“師兄。”
“嗯?”
“門下的探子傳消息稱,不久前尹家也有人來巫溪了。”
尹家人?王九陽蹙眉道:“妖都死了,那幫廢物來做什麼?”
岑沖抱起信鴿,從盤中拈幾粒小米給它喂食:“他家從來不敢和妖邪正面相對,這次八成也是等着咱們殺了這妖他們才敢來,眼下不知他們可有進城,哼,明知我樊家也在巫溪還偏要來,不自量力。”
比起樊家這樣的大家,尹家門徒少,又多善毒善醫,武力偏弱,因而在除妖時也多不敢打頭陣。
在樊家看來,他家簡直是慫氣至極。
王九陽道:“一群隻會屈居人後的懦夫,尹子珏死了,他家真連個領頭的人都找不出來,可有說來的是誰?”
岑沖燒掉信箋:“沒有,我覺着多半也是門徒,尹世霖那傻子月前才當上尹家掌門,想必還不會出來。”
王九陽嗤道:“他來了又能如何,一個貪圖享樂不思進取的廢物,尹家居然讓他做掌門,他家本就聲勢漸衰,這下怕是更加難以翻身。”
換個安逸的姿态躺下,王九陽望着窗外,語調悠閑:“這下這巫溪可熱鬧了,呵,陸樊尹三家的門徒都齊了,多少年沒碰上過了,要是出不了個像樣的妖邪,真是白白辜負了這麼多捉妖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