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這樣,祝若言便越感急切。
也許,如商夏所言,她是該去看大夫了。
***
“公子,可需要添酒嗎?”
那婢女到曲流觞身邊問出這話,曲流觞本想拒絕,可他想知道這人到底想做什麼,擡眸道:“有勞。”
拿起桌上酒壺遞過去,順勢看向女子的臉。
女子接過來,也趁勢望眼他,唇邊帶淡淡的笑。
她是内斂溫柔,靜如湖水般的清麗長相。
眉目細長,眼尾微垂,隐約含着點憂郁,點漆似的眸子在看人時格外深邃,緊抿的唇線又帶着些疏離感,讓她顯得沒有表面那麼端芳簡單。
此人接近他的目的,怕也不僅僅是來給他添酒。
這念頭方閃過腦海,女子已将加滿酒水的壺重新遞給他:“公子請。”
曲流觞接過那白玉酒壺,手一滑,驚道:“哎!”
酒壺自他指間掉落,在女子的目視下砸在地上摔個粉碎。
曲流觞懊喪道:“抱歉。”
女子道:“無妨,公子稍等,我去替你換一把。”
“多謝了。”
女子對他施了一禮,而後離開。
曲流觞望向地上的殘渣,将掌心餘下的魚食大力撒入池中。
這個女人,不對勁。
方才他故意跌落這酒壺,電光火石間,那女子飛速出手扶住壺底,随後又悄悄縮回手,裝作無事發生,眼瞧着酒壺落地。
一切隻在眨眼間。
這反應,分明是習武之人下意識的動作,她因怕暴露,才在中途生生收回自己的手。
若她心裡無鬼,何必怕他發現她會武功?
曲流觞等着,待祝若言回來了,那女子卻不見蹤影,說好的換把酒壺也沒拿過來。
離開時,他借故在園中找了找,女子倒像憑空消失了,隻不知,她到底是何身份。
***
回程的馬車裡一片沉默。
祝若言撩開車簾,觀看沿街風景,身邊的曲流觞面色沉寂,始終垂着眼簾,似在發呆,可那如劍的長眉卻無意識擰成個疙瘩。
她察覺他似有心事,沒有出聲打擾。
等了一刻鐘後,方才小心開口:“流觞。”
喚了兩聲,曲流觞才蓦然道:“嗯,怎麼了?”
祝若言鼓起勇氣道:“你覺不覺得,家中成日隻有你我二人,有些時候,有點太靜了。”
曲流觞心跳一亂,笑笑隻做不知:“靜些不好嗎,你畫畫時,最不能受人打擾。”
對上祝若言沉沉的眸色,他笑聲漸息,看下窗外,道:“你今日在宴席上吃飽了嗎?我有些餓了,過會兒到五道街,我們去吃些東西可好?”
祝若言道句:“好。”靠在車廂上不再多言。
氣氛重歸平靜,隻這平靜,明顯比方才更為冷沉。
祝若言心間蔓延開難言的辛酸。
曲流觞那麼聰明,她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怎會不明白呢。
可他偏生避開了她的問題,有些事,越是閃躲,不正代表越在乎嗎。
曲流觞面向窗外,心思卻落在身旁的祝若言身上,她方才那一瞬的失落,他也看在眼裡,卻不敢像平日那樣安慰她,甚至生怕她再提及這件事。
孩子……
祝若言說起商夏那孩子時,滿目的羨意猶在眼前,曲流觞不覺又想起從前。
祝若言是很喜歡孩子的,每次家門前有小孩經過,她都會在原地目送他們走遠,眸中滿是憐愛。
曲流觞合上眼簾,心道:“若言,是我對不起你。”
車駕到五道街,離家也不遠了,曲流觞讓車夫先行回去,打算吃完東西後,随祝若言走回去。
吃的是過去祝若言最愛的蟹粉馄饨。
飯桌上,二人言笑如常,方才馬車上那陣異樣的沉默一掃而空,祝若言念起他二人成親時,時常相伴出去散步,每每走累了,都會來此吃馄饨,如今,原先的幾個攤位攤主換了兩三撥,而他們依然習慣來此。
好在,這馄饨的味道沒變。
曲流觞道:“我們也會如此的。”
祝若言愣了愣,笑道:“快吃吧。”
低頭時,眼睛微微發紅,有零星淚花閃動。
曲流觞輕撫她背:“怎麼了。”
祝若言沒擡頭:“辣的。”
曲流觞手停在她肩頭:“慢點吃。”
突地,那股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曲流觞即刻變了臉,猛然扭頭環顧四周。
到底是誰?這樣盯着他不放,究竟有什麼目的!
視線穿越人群,冷不丁與人對上。
意外的是,這次盯着他的人,不是凝香園裡那個女子,而是陌生的一男一女,坐在對面街上人來人往的綢緞莊裡,透過窗戶望他。
二人都是略出挑的相貌氣質,很尋常的打扮,曲流觞不認識,見他瞪過去,那女子迅速低下頭,掩飾般與身旁男子說起話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曲流觞指尖陷進掌心。
一次被人窺視,興許是巧合,接連被三個不同的人盯上,便絕對有問題。
這些人究竟想做什麼?
細究,這一男一女與凝香園中那女子類似,看着他時,倒并非虎視眈眈的盯梢,反而是種奇怪的,帶有某種目的的打量。
不過,這也不代表對方是好人。
再看去,那二人又不見了。
曲流觞什麼也抓不住,心裡唯有陣惶惶然的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