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妖,從投生起,便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妖不知得在輪回台上輪回幾遭,才能投生成個凡人。
他與祝若言相守這兩年,已是上天眷顧,如今還生出這樣的妄念,實在是可笑。
尹驚舞道:“曲公子,我覺得,哪怕你向祝姑娘坦言,她未必不能理解你,你何苦這般糾結。”
曲流觞想,大抵,他隻是不願讓祝若言為此失望吧,她待他很好,而他卻害她終身無法有自己的孩子,這樣,不是太殘忍了嗎。
“我會再想辦法的,多謝了。”
眼見曲流觞黯然離開,昭歌問:“小舞,尹家乃是醫藥世家,難道沒有什麼藥物,是能助凡人與妖誕育後代的?”
尹驚舞道:“沒有,捉妖界本就視妖邪為死敵,尹家怎會研制這種有助妖類的藥。”
想想也是,昭歌道:“不過我看,凡人這邊沒法子,妖類應該是有辦法的。”
不說捉妖界,便是這古今數千年來,凡間出過多少妖邪?當中必然不乏與凡人動情者,那些妖若有心,必會如曲流觞一般尋找辦法與凡人生育後代。
這麼多年了,這法子必然有,隻是定然隻為少數妖類所知。
凡人與妖類哪怕生出正常的小孩,在世人眼裡,那也是妖的血脈,誰會将他當做凡人對待,所以,未免孩子被貫上妖邪之子的罪名,他的身世必然會被百般隐藏,不為人知,隻有那樣,他才能像正常的凡間孩子一樣長大,而那些妖為了守護自己的後代,必然會捂住這種法子不讓捉妖界獲取。
隻看曲流觞,能不能找到了。
***
沒尋到辦法,又是個不眠夜。曲流觞回憶着白日裡昭歌與驚舞的說辭,心間郁郁。
妖究竟要怎樣才能與凡人生出正常的孩子?
凡人不知,他隻能找别的同類打聽了。
可是,同類……這偌大的巫溪,上哪兒去找别的妖?就算此地真有,對方不知他底細,怎會現身告訴他?那個素未謀面的花妖死了,如今離他最近的妖,怕也隻有城外的靈均與青枝了。
靈均……?
曲流觞收回枕在腦袋下的手臂,看眼身邊的祝若言。
她面容恬淡,呼吸均勻,睡得安甯,曲流觞輕輕掀開床帏下地。
身為幽篁山之主的靈均亦有上千年修為,他會不會知道呢?現下也沒有别的辦法,隻能試着去問問了。
穿好衣衫,回頭見祝若言的身子隐沒在黑暗裡,露着熟悉的輪廓,應該睡得很熟了,曲流觞便沒再施法。
開門出去,後院裡,有從鄰居家傳過來的鴨鵝夜啼聲,曲流觞提一盞風燈,确信四下無異,出了院子。
他走後,枝頭落下道倩影,是隐藏已久的青枝,她紅腫的眼裡滿是怨怼,盯着曲流觞的背影,那陣憤恨噴湧出來,幾近要燒盡他。
為了那個女人,曲流觞敢對自己動手,他怎麼敢,他怎麼可以!
青枝握緊雙拳往曲府裡闖:“曲流觞,你敢動我,我就去動你的女人,你不是喜歡她嗎?我劃了她的臉,把她變成個醜八怪,看你還喜不喜歡她!”
未及院外,她的頭嘭一聲撞上層硬物,疼的捂着腦袋蹲在地上緩了許久。
起身一觸,面前的夜色裡,有層堅硬的,透明的屏障,四處摸摸,這層看不見的結界延伸在曲府外圍,将整座宅院包得嚴嚴實實。
青枝冷笑起來,這結界,想也是為她設的,曲流觞防她防得倒是挺快的,怎麼,他也知道他理虧,生怕她來尋仇?
她運轉妖力,動手撕扯起這礙事的結界,熬完全身力氣,那結界愣是沒被鑿開半條縫,可見曲流觞鐵了心要将她與自己隔絕起來。
好,曲流觞,你厲害!青枝氣出眼淚,哭夠了,又仔細擦去,她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以為她進不去便會作罷嗎?做夢,她進不去,有種院子裡的人也永遠别出來!
隻要她敢出來……
曲府後院的門忽然開了道縫。
青枝驚了一瞬,迅速掐訣隐身。
裡頭行出的人身姿楚楚,披着披風,手裡捧支晃晃悠悠的蠟燭,步伐邁得急切又小心,追出來後,她在後院外到處張望,神色緊張,轉了半天,沒看到想見的人,又顯出深沉的落寞來。
單薄的背影在夜幕裡被風撩動,透着搖搖欲墜的脆弱。
青枝唇邊的冷笑再度迸了出來。
祝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