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裂痕,多年前就存在了。
昭歌失神了一陣,道:“你不是這樣的。”
霍天又被這話刺中,沖過去一腳踹倒她:“我就是這樣的!”
“生來就是……别以為你很了解我。”
他微聲低語,目眦盡裂。
藏了多年的怨,可算迸發了,昭歌在地上躺了會兒,道:“那個女的,許了你什麼?”
霍天哼道:“沒什麼,她隻是答應我,會把你們全殺了。”
昭歌感覺體内的血一直流,一直流,終于昏了過去。
再醒來,霍天在她身邊,旁邊站着幾個骷髅臉的妖,掐抱着個半死不活的小女孩。
瞧昭歌盯看,霍天笑得意味深長:“馬上又要到子夜了,你的妖性該發作了,昨夜你是怎麼熬過去的?邵虹他們也為你殺了人?”
昭歌試了幾次想起身,但爬不起來。
霍天笑道:“不說也無妨,我給你準備好了,這女孩如何?”
昭歌呼吸急促:“你這個……”
幾乎是一瞬間,那種火燒的疼痛如約而至,昭歌提了口氣,咬牙憋回了那聲慘叫。
半刻後,她始終一聲不吭,蜷在牆角發抖,汗如雨下。
霍天好心替她擦了擦:“疼嗎?過往我練武受傷,你常來關懷我,我都忘了問你怕不怕疼了。”
昭歌:“你有種就殺了我!”
霍天笑着揮手,那妖便一爪豁開女孩肩膀,接了滿滿一碗血。
聽到女孩凄厲的痛哭,昭歌再度崩潰,匍匐過去抓住霍天的腳,磕得滿頭是血,卑微至極:“師兄!都是我的錯,有什麼你沖我來,求你别殺她……”
霍天隻把血碗挪到她眼前:“想喝嗎?這般純淨陰柔的血,極其美味,嘗嘗。”
昭歌怔了刹那,終于确信自己怎麼乞求都沒用,劈手打翻了碗。
瓷片四濺,她放聲大罵:“你這個畜生!”
霍天笑了笑,知會身邊妖邪道:“繼續。”
“你們這群混蛋!住手!”昭歌哭着阻攔,又一碗血接完,女孩咽氣了,頭顱重重耷拉下去,左搖右晃。
霍天命人将屍體丢給她,一并威脅:“你到底喝不喝。”
昭歌依靠最後一點神志,勉強起身推向他:“滾。”
又一碗血潑出去,霍天拂去衣角沾的污穢,道:“外面關了很多小孩,你不喝,我便一個一個拉過來放血。”
迷迷糊糊中,昭歌半是認命,半是被迫,最終讓他們灌了進去。
溫血入腹,疼痛消解後,她在地上蜷着,雙手環抱自己,呆望一邊女孩的屍首,無聲無息,像死了一樣。
霍天瞧那哭嚎的男孩被拉走,感慨道:“你先前殺那些小鬼時,他們也哭得這麼慘。”
昭歌道:“為什麼?難道我過去,真的對你不夠好嗎。”
霍天長出口氣,并未接茬。
這刻,昭歌還是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悶聲道:“你恨我,恨師父,都行,可你在師父座下那麼多年,他的教誨,你一點沒往心裡去嗎?”
霍天道:“師父?呵,他不仁不義,别怪我無情,我在聽雨齋十多年,他有把我當人看過嗎!”
“過去他偏心你,把一切都留給你,萬般冷落我,我忍了又忍,這些年都習慣了,但真正讓我絕望的,你知道是什麼嗎?”
他頓了一頓:“他是我爹。”
昭歌遲鈍轉頭,驚愕看向他。
霍天自嘲道:“你是不是也當頭一棒?”
昭歌重又縮成一團,内心混亂而複雜。她早懷疑淩虛是霍天的生父,但得知真相了,又難以置信。
霍天道:“我知曉此事後,也百思不得其解,你說,世上怎會有人這樣對待自己的親兒子呢?且當年在仙人嶺,并非我娘殺了他師父,是他為了争得聲名,虛情假意進山接近我娘,誘她動情,運轉出玄淨丹生下了我,最後又殺了她,我和我娘,不欠他分毫!可他呢?”
“我不明白,他明明都把我留在身邊了,為何還要逃避,不斷地折磨我,我有今日,全拜他所賜,昭歌,你知不知道,過去我就像個賊一樣,偷窺着你的幸福。”
淚水模糊了眼簾,昭歌歎了歎,霍天用的這個詞,确實可以描繪出淩虛多年的心境。
——逃避。
他為出名害死了雲妖,并以此,以生下霍天為恥,可霍天偏又留在了聽雨齋,跟在他身邊,如跗骨之蛆,他被迫不斷憶起與那個女人的過往,一遍又一遍,所以,才會對霍天那樣吧。
師父,你死時,又在想些什麼呢?
牢門外有多道腳步聲行來,昭歌倉皇睜眼,入目是一片豔紅欲滴的裙角。
女人翩然進來,低頭與她對視,笑道:“你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