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闌轉身，看見卡樂滿臉都是眼淚，他聽見他說：“隻是随口開的一個玩笑而已，竟然把我吓得醜态百出。”說到這裡時，卡樂的嘴角向上拉，扯出一個苦笑來。

雖然目闌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卡樂，但他在這個時候沒說風涼話。

先前聽阿莫斯說，别人進軍隊，更多的是為了争一份榮譽。而卡樂進軍隊，隻是為了錢。

在新星球有一塊沒有軍隊管轄的地方，稱之“待放區”，又名“貧困區”。

人類大遷徙後，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直接過上好日子的。有些人散盡家财，隻為了求取活命的機會。卻沒想到，在一個資源有限的地方，如果自身沒有資源，将會難以維系生活。

運氣好并且有能力的，可以在幾大領域白手起家，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而那些運氣不好，或者能力不足的人，便隻能被迫流落到待放區。

出于人道主義，每個月三.大軍隊都會朝着待放區分發一些物資。但到底僧多粥少，作用不大。

卡樂是從待放區的福利院裡出來的人，他想掙錢來資助養他長大的福利院。

在新星球，沒有哪一行的薪酬比軍人高。那會兒篩選的時候，卡樂的心理測試不過關，理應被淘汰。是當時的負責考核的長官見他不容易，朝着上面打申請，破例讓他進來。

想到這裡，目闌不由得感歎，這小子也是運氣好，遇見了貴人。

那位破例讓卡樂進軍隊的長官是周衍，正是二軍隊周耀元帥的親兒子。

目闌平靜地開口：“你怎麼知道他說的是真的？現在他是階下囚，根本無法對你造成傷害，所以他隻能胡謅。”

他不擅長安慰人，想了半天也隻是說出一句：“畏懼死亡，算不得是一件丢臉的事情。”

卡樂沒有哭太久，他很快擦幹眼淚，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然後便離開了這裡，兇手被捕後，卡樂便搬出去了，他現在晚上不在這裡睡。

目闌進入帳篷，發現原本該在辦公區寫情況說明的棱炚，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什麼時候回來的？”目闌問。

棱炚答：“在卡樂找你之前。”

“他先在你這裡哭過一通吧？”目闌走到桌子旁邊，發現上面擺着兩杯水。

看見棱炚點頭後，目闌心說怪不得，見到卡樂的時候明顯剛哭過一場。

目闌給自己取了一個幹淨杯子，朝裡面丢了一小撮幹荊芥葉：“有沒有想過，他不适合當一名軍人？”

這些幹荊芥葉是廚房那邊用作調味的，隻有少數人吃的慣它的味道，因此做飯的士兵很少用它。有次目闌下午餓了，悄無聲息溜進廚房，走的時候順回來兩罐荊芥葉。

那天晚上廚房的人一通好找，棱炚隐約聽了兩句，回帳篷便看見桌上正擺着那兩罐東西。

棱炚看着那些荊芥葉片在熱水中上下浮動，回答說：“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目闌皺眉：“他的選擇就一定正确嗎？”

“目闌，這種東西沒有絕對正确的。”棱炚又說。

或許是吧，目闌不想再去想這件事。無論怎麼選擇，都是卡樂自己要走的路。他又不會替卡樂去走，故而沒必要操心這麼多。

霧氣從杯子中飄上來，帶出荊芥葉子的香味。目闌喝了一口，隻覺得味道很符合他的心意。後面的尾巴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不由自主輕輕搖晃起來。

這模樣，仿佛喝到了什麼瓊漿玉液一般。

棱炚其實之前嘗過，這東西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喝。可現在看目闌這副滿足的樣子，他莫名覺着也想再嘗嘗。

一杯水喝了一半，目闌感受到棱炚停留在杯上的視線。他下意識将杯子遞出去，問：“喝嗎？”

目闌的手指修長，皮膚白皙，隻是這樣拿着個普通的杯子，都會讓人覺着很有美感。

棱炚的視線從杯子挪到手指上，欣賞了好一會兒。最後趕在目闌耐心告罄之前，他低頭就着目闌的手呡了一口。

是甜的，和他之前嘗的不一樣，棱炚想。

他們還沒有這樣用過同一個杯子，目闌更沒有這樣喂過對方喝水。他的手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不是生氣，而是有些期待地問了一句：“還要再喝一口嗎？”

棱炚的視線這回從手指移動到目闌的嘴唇上。他才喝過熱水，嘴唇看着很潤，要是……

“不了。”

棱炚收回視線，可不能太放肆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