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要走了嗎?”
春盡沉默,桃枝是她的貼身丫鬟,肯定瞞不過的。
桃枝走進來,直直跪在她面前:“夫人,帶上我吧,我想繼續伺候您。”
“我可能要一路南下,路上十分辛苦,你……”
“我不怕的。”
桃枝擡頭看她,漆黑的瞳仁散發着期待的光,讓人難以拒絕。
這府裡全是貓系美人,對她的考驗不是一般大啊。
春盡吐出一口氣,說:“好,那你便跟着我吧。”
桃枝是她進府後才服侍她的,那時她隻有十三歲,但小丫頭機靈聰慧,從來沒讓她操過心。
以她的财力,養一個小丫頭應該不是問題。
看了一眼床上放着的包裹,春盡心裡小小愧疚了一下。對不起範将軍,拿了點你的錢,但我這兩年為你操持府中大小事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當是我的工錢吧。
春盡原本想第二天一早就走的,但母親的忌日快到了,她準備一次性把往後幾十年的紙都燒了,畢竟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娘,您的一輩子毀在男人手裡,女兒不想重蹈覆轍,所以以後可能不會再來看您了。這些錢您拿着,在下面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喝什麼喝什麼,千萬别委屈自己。”
春盡在母親的墓邊坐了大半天,日暮西斜才回去。
望着天邊赤紅的晚霞,她的心情慢慢變好,有種迷霧盡散的輕松感。
當初父親為了把她這個麻煩處理掉,特意在一衆适婚男子中選了最不突出,且花心之名在外的範黎,應該是沒想到他會屢立奇功,成為本朝最年輕的大将軍。
所以說在官場上沉浮多年又如何,還不是看走眼了。
不過她并不貪戀将軍夫人這個虛名,而是想要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然也不會想偷偷逃跑。
等範黎回來,她早就已經出京城了。
想到那位從未見過的夫君知道之後鐵青的臉,春盡就覺得十分暢快。
男人嘛,都是一個樣,沒有一個好東西。
馬車行駛到鬧市,突然被人攔住,春盡掀開簾子一看,是她那草包哥哥。
“見到大哥為什麼不下來拜見?”
春盡原本懶得理他,聽他這麼說,發出一聲譏诮的冷笑。
“我乃是有诰命在身的将軍夫人,憑什麼拜你一介草民?”
鄭恪并無官職在身,沒了丞相之子這層身份,跟平民無異,春盡自然不需對他客氣。
鄭恪臉色變得難看,礙于街上人多,驅馬走到馬車窗邊,壓着聲音說:“鄭春盡,給你臉了是不是?信不信我讓父親……”
“煩死了!”春盡一臉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三句話不離父親,你這個巨嬰離了爹活不了是不是?”
鄭恪的臉由青到紅,再由紅到黑,十分精彩。春盡見他張着嘴又要說話,向他一步開口。
“你要是還沒斷奶就去找你娘,别在大街上亂發瘋。快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說完避免他糾纏,讓車夫快速駕車,揚長而去。
鄭恪氣得踢了馬肚子一腳,馬嘶鳴一聲揚起前蹄,把他從背上甩了下來。
與此同時,方才出手“幫”他下馬的窈窕倩影轉身,唇畔噙着笑意消失在客棧二樓。
春盡回到将軍府時天已經快黑了,她晚飯都沒吃,洗漱過後就躺下了。
今夜月明星稀,銀色月光從窗戶灑進來,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晝,使得她更加睡不着。
于是她披衣起床,走到院子裡,坐在藤椅下發呆。
這裡的一草一木她已經非常熟悉了,想到要離開心裡還有些空落落的,但并不覺得可惜,畢竟這府裡沒有一磚一瓦是屬于她的。
就算住再久,這裡終究不是她的家。
微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音,春盡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醒來時天泛魚肚白,身上蓋着一件從未見過的外衫。
是桃枝的嗎?看着有些大。
新的一天從跑路開始,桃枝興奮得一夜沒睡着,春盡剛起身她就背着小包袱來了。
“夫人,您收拾好了嗎?”
春盡點點頭,道:“我換身衣服洗把臉咱們就走,衣服拿好。”
桃枝接過她遞來的衣服,眼裡浮起疑惑,這是夫人的衣服嗎,之前怎麼從來沒見過?
洗漱完,春盡背上包袱推開門,卻不見桃枝人影。
她想那丫頭應是去後門等她了,便也往後門走,從廊下拐角出去卻看到兩道陌生的身影。
一男一女,男的身高八尺,身形魁梧,皮膚黝黑,襯得旁邊的女子跟仙女一樣。
女子一半頭發松松挽起,其餘的散在胸前,行走間腰間環佩叮當,發間步搖輕晃,身姿搖曳,步步生蓮。
走得近了,春盡看清了她的長相,當得起一句“傾國傾城”,那雙含情的挑花眼盯着她,似是要把她看透。
她剛要問他們是誰,女子就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雙手。
“早就聽聞将軍說他有一位非常美麗的夫人,今日一見姐姐果真冰肌玉骨,貌賽貂蟬。”
春盡首先确定了那男子的身份,那個黑炭是她的夫君範黎,那眼前這位?
範黎走到她面前,摸摸鼻子:“夫人,這位姑娘是我從戰場上救下的,從今往後住在府中,望你多加關照。”
哦豁,這熟悉的狗血話本子的味道!
春盡還沒感慨完,女子就盈盈垂淚,聲音嬌柔地說:“我也是無處可去才跟了将軍,姐姐不會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