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米神志不清地躺在公園的長椅上,這裡是唯一有樹蔭的地方。
七月中旬,正是烈陽高照之時,太陽吸幹地表的一切水分,幹燥的空氣裡彌漫着一股瀝青與幹草的混合味,在這惡劣的天氣裡連蟬都懶得叫了。
而就在今天,塔米,失業了。
作為一名無父無母的孤兒,塔米隻能每天為包吃包住的雜貨鋪賣命,她力氣非比常人,一人能幹三人的活,但笨手笨腳的屬性總害她一不小心就破壞許多商品
昨晚,店長雙手交叉,語氣柔和卻不容反駁地說:“塔米小姐,您已經砸碎了5個花瓶、10個盤子、8個瓷杯,導緻店鋪損失慘重。很抱歉,您被解雇了。”
塔米在半夜八點被趕出雜貨鋪,連下半個月的工資都沒拿到——據說是被店長拿去填上因她損失的貨物費了。
于是,直到現在,她粒米未進,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隻能在公園的躺椅上祈禱,祈禱能有一兩個路人看她可憐能施舍一塊面包。
“該死······該死啊!”
塔米越想越難過,緊攥拳頭,一拳砸向椅背洩憤。
“砰——”
伴随着一聲巨響,木椅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
塔米:“······”糟糕,忘了自己的力氣異于常人。
但這麼一發力,更餓了。
塔米欲哭無淚,哪怕來塊生肉也好啊。
興許是上帝感受到了她的悲痛,下一秒便刮來了一陣中強力度的清風,給了烈日下的塔米一絲慰藉。
不行,必須去找工作,不然真的會餓死!
塔米動用了全身最後一絲氣力,從躺椅上支起身,正準備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時,突然眼前一黑。
這麼快就要餓暈了嗎?
可想象中的眩暈感并未襲來,反而呼吸有點困難。
塔米摸了摸臉頰,從臉上拿開異物,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是半張破破爛爛的報紙被刮到了自己臉上,邊緣的啃咬痕迹表明這是流浪狗都嫌棄的東西。
“真夠倒黴!什麼陪讀招聘······嗯?”
陪讀招聘?
塔米立馬來了精神,轉而雙手攥住報紙,一對碧藍色眼睛此刻有了些許高光。
報紙的正中心是一則招聘,内容很簡單,甚至沒有具體的聯系方式,隻有寥寥幾行字:招聘一位年輕女性作為少爺的陪讀,包吃包住,薪水周結,擁有“天賦”者優先,有意者請到紫羅蘭别墅面談。
塔米舔了舔幹枯的嘴唇,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
西特大陸上隻有一家紫羅蘭别墅,數代家主皆是在魔法領域裡的元老級人物,擁有平民們夢寐以求的高貴血統。
而傳單上所說的“少爺”應該是紫羅蘭八世,今年18歲,再過5年便要繼承紫羅蘭家業的人。
有趣的是,如此富貴又具有名望的家族似乎一直在招聘少爺的陪讀,以往都是直接從各大高級魔法院校挑選尖子生,現在竟淪落到發招聘傳單了。
塔米從打鐵鋪老頭那聽過一件傳聞,紫羅蘭少爺是一名纨绔子弟,曾用各種惡心的手法趕走陪讀,比如往人家的水杯裡放死老鼠,比如半夜用彈弓打碎客房的玻璃······衆星捧月的天才們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久而久之,便沒有人再敢接這份苦差事了。
塔米咽了咽口水,感覺自己撿到了大便宜。
力大無窮的她可不怕死老鼠,也不在乎半夜被人吵醒,隻要有吃有住,就是要她啃狼牙棒也在所不辭!
更何況,她是擁有怪力“天賦”的人,即使不會任何魔法,也是有着魔法血統的年輕女性,完全符合标準。
塔米捏緊報紙,一對眸子仿佛看到了生存的曙光,她又有力氣了,頂着烈日,一步步朝紫羅蘭别墅進發。
*
十八年前,薩茜夫人在産房裡生下了紫羅蘭八世,取名卡維爾,寓意為勇敢的天賜之子。
當日下午,西特大陸每家每戶都放生了一隻和平鴿,希望這位少爺在未來能給大陸帶來更多的美好。
而這位被寄予厚望的小少爺,十八年後卻粗暴地摔上房門,将母親的一切關心與教導拒之門外。
“卡維爾,你說話啊!”即便薩茜夫人此刻已是暴怒,也不忘保持着莊重的神态,她緊攥拳頭,用嚴厲的語氣訓斥自己的兒子,“你為何如此叛逆,哪怕聽媽媽一句話也好啊!”
門内傳來懶散的回怼:“夫人,我衷心勸告您再生一個兒子,我資質平庸,沒有一丁點資格繼承家業。”
“你每次都拿這句話逃避!”薩茜将雙臂交叉在胸前,忍住歇斯底裡,“我不過是希望我的兒子能夠正視自己的人生,當一名棟梁君子。”
“那就讓我去進修騎士學院,讓我成為為國獻身的勇士,而不是一名廢物魔法師!”
薩茜頓時目光淩厲,想必卡維爾少爺隔着房門都能感受到母親的怒火:“想都不要想!你是紫羅蘭家族的嫡長子,肩負與生俱來的······”
“與生俱來的使命,對吧?”卡維爾不屑一笑,打斷母親的話,“那我問你,如果哥哥還在,他才是家族的希望吧?你們全都是騙子,都是利用我的騙子!”
“你!”薩茜突然一口火氣湧上喉頭,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應,兒子的惡毒言語深深傷了她的心,鼻頭竟不覺酸澀,又氣又恨。
卡維爾帶着嘲諷笑意的話語再度響起:“不說話?無言以對了?”
薩茜又是一口火氣翻湧,準備去管家那裡借卡維爾房間的鑰匙,把這個令她心碎的小魔王拎出來好好教訓一頓,但此時,女仆的到來改變了她的下一步。
“冒昧打擾,薩茜夫人。”女仆對着薩茜行了一個标準的仆從禮,畢恭畢敬道,“有一位想應聘少爺陪讀的少女前來拜訪。”
薩茜聽聞連忙收起了盛怒面孔,挂上一幅習慣性的微笑:“是嗎,那我要親自前往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