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所有人齊齊轉身,果然看到了滿身風塵的楚及。
他下巴的胡茬好像一年沒刮了,雙眼無神,臉色發白,頭發淩亂不堪,衣服扣子散着,外套随意搭在身上,還帶着一絲青草味,白色的運動鞋上也沾上了不少灰塵。
看起來真的像掉進了懸崖。
他第一時間看見了正情緒混亂的安好,默默上前站在她旁邊,一隻冰冷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胳膊,輕聲道:“沒事吧?”
安好根本沒反應過來,愣怔着搖了搖頭,為楚及的完好歸來眼眶微紅。
曾禮君臉色像寒冰遇到了暖陽,立刻活了起來:“小及啊!你吓死奶奶了!這是去哪了啊弄成這個樣子?”
楚及松開手,臉上淡得好像白水,先是看了眼何萍,盯着她看了半天,看得何萍都不敢直視他,又轉頭看了眼楚列和,最後将視線落在了曾禮君身上。
“奶奶,麻煩您以後不要無緣無故欺負人了。”他語氣中盡是客氣,好像面前是一個陌生但又不得不尊敬的人。
曾禮君看了眼安好,哎喲一聲:“奶奶可不是無緣無故啊,要不是她讓你去什麼冠縣露營,你現在會這麼狼狽嗎?快讓奶奶看看,有沒有受傷啊?”
屋裡一片寂靜,何萍的臉色尤其多變,一會兒黑一會兒白,一會兒青一會兒紫。
最正常的莫過于楚列和,他舒了一口氣,語調輕松地看向曾禮君:“好了好了,這事哪能怪得到安好頭上,小及沒事就好了。”
何萍出乎意料地應和着楚列和:“是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及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哎,等會等會,”曾禮君一伸手,“什麼事這麼急啊,還沒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似乎有好戲發生。
何萍着急去堵楚及的嘴,連曾禮君都顧不上了,老太太沒搞清楚事情脈絡,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散場。
屋裡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及身上。
何萍緊緊揪着自己半邊衣角,都快扯爛了。
不行,絕不能讓楚及說出來。
她顧不了太多,幾步邁到楚及旁邊,在他耳邊小聲說:“别聽羅麗那個死丫頭亂說!先跟媽回去!”
她的聲音極小,可當着曾禮君的面這個樣子,老太太怎麼能忍?
“阿萍,怎麼回事?你跟小及說什麼呢?”曾禮君眉頭皺了皺,“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何萍生平以來,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楚及,緊抿着唇用最輕的動作搖了下頭,示意他不要說。
氣氛越來越不對。
楚及沉默的臉色突然有了覺知,他看了何萍一眼,将視線落向屋内另一個角落:“我去看爺爺了。”
旁邊有一陣長舒氣的聲音。
“哦——原來是想爺——”
“我跟爺爺聊了很久,”楚及沒有理會旁邊插話的曾禮君,接着說,“我問爺爺,如果我不是他的親孫子,他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轟——
何萍臉色刹白,身子一歪,努力定了定神踩住了差點倒下的半條腿。
“傻孩子,你怎麼問這麼——”
曾禮君輕笑着說了一半,這才發現旁邊的何萍的不對勁,這時才回過味來。
“什、什麼意思?”老太太哆哆嗦嗦又問了一遍。
“奶奶,我昨天才知道,原來我不是我爸親生的。”楚及語氣波瀾不驚,看樣子已經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早就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我親爸叫羅連,是我助理羅麗的親爸,這事他們之前見面核對過,不會有假。”
何萍臉上猶如被人抽光了血液,慘白得瘆人,而旁邊的楚列和卻一直沉着臉,她知道這事情是瞞不下去的,她太了解楚及了。
本來就是抓着最後一點希望在懇求他,她心裡其實早就知道,楚及根本不會替她瞞下去,楚及甯願相信羅麗,也不會信她。
她這個母親,在楚及心裡,從來就沒什麼位置。
回過神來再次被楚及冷靜的語氣震醒的老太太滿臉刹白,顫顫巍巍撐了把花白的太陽穴,後退幾步,離她最近的楚列和立刻上前扶住她,将她攙扶到身後的椅子上坐下。
曾禮君撐住椅子兩邊扶手,死死盯着何萍,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何萍低着頭上前,咚一聲跪在曾禮君面前:“媽——,我不想的,那個男人是我以前認識的,我們談過一段時間,然後然後就.......媽,我真的是後來才知道這孩子不是列和的,可我實在太愛列和了,我不能因為這個孩子跟他離婚——媽!”
她流下淚來,言辭懇切,好像她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胡說!”楚及陡然吼了一聲,滿眼通紅,“你三十年前就知道了,你根本就是處心積慮要趕走喬姨!你太歹毒了!”
“小及!”曾禮君滿眼傷心地呵斥一聲,“你不能這麼對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