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開誠聽妻子說主薄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官,頓時也惱了。
“縣丞的官帽倒是要更大一些,可縣丞家的幾位少爺俱已成親,如今隻剩下一個庶子,難道要叫玲珑嫁給庶子?”
“你嫌主薄的官帽小,可知我平時見了他還得處處奉迎,小心伺候着呢!”
顧太太被罵得閉口不言,半晌才道:“庶子不行,怎麼能讓玲珑嫁個妾生的?”
顧玲珑的心早就涼了半截,聽見爹娘吵架,她的眼淚落了下來,哽咽道:“爹,娘,你們别為了我吵架,都是女兒不孝。”
“我的心肝,這跟你有什麼關系?”顧太太忙拿出錦帕,替女兒擦眼淚。
顧開誠見女兒哭了,心裡也軟下來,緩緩道:“我話還未說出口,安兄就搶先堵住了我的話頭,說安少爺要等中了舉再考慮成親的事,那得等到何年馬月?就算他是小三元,也沒得說一科就中的。那可是鄉試,全省的人才都去考,他一個小兒,考個三四次能中就算是燒高香了。”
顧太太眉頭緊皺:“說這種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舉人老爺是那麼容易當上的?隻怕蹉跎到三十都未必能中。”
顧太太承認安嘉樂是個人才,但也僅限于本地,若放眼全省,那可就未必了。
顧太太繼續抱怨道:“安老爺夫妻倆真是胡鬧,怎麼能任由他胡來?自古成家立業,成家都是排在前邊的。功名可以慢慢考,成親卻是等不得的。”
顧太太滿心焦躁,拉磨似的來回走了兩圈,問:“老爺,你就沒多勸勸他?我有個法子,咱們兩家可以先訂親,等年齡到了,再催着他家趕緊把婚事辦了。”
“你以為我沒勸?”安永興黑着臉,“都是生意場上的人精,人家把話說到這份上,我再開口,那真是自讨沒趣。”
話落,他又看向女兒:“玲珑,别再惦記安家了。城裡的青年才俊也不止他一個,咱們再看看别的。”
顧玲珑一顆芳心稀碎,哭着喊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給他!除了他,我誰都不嫁!”說完,用帕子捂着臉,飛快地跑走了。
“玲珑,玲珑!”顧太太在後頭喊道,趕緊叫自己的心腹丫頭先跟上去看看。
“老爺,這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沒别的法子了?”顧太太心疼女兒,但也想先把事情解決,這樣女兒就能高興起來了。
“我能有什麼法子?人家說得很堅決,不中舉就不說親。”安永興滿臉無奈,“你多勸勸女兒,叫她想開些。就算她願意等,我也是不答應的。姑娘家的花期就這麼幾年,哪裡耗得起。萬一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悔的也隻是我們。”
“安家真是沒眼光!我們玲珑這麼好的女孩兒都看不上,難道他們還想娶公主不成?”顧太太罵了一通,趕緊去看女兒。
顧玲珑正趴在床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顧太太揮退下人,在床前的繡墩上坐下,輕輕撫摸着她的背,柔聲勸道:“你爹也盡力了,這說明我們跟安家沒有緣份。沒緣份的事就不要強求,否則将來會吃苦的。”
“娘,你以前不是這樣說的,你明明說過我和他是不打不相識,是天賜的好姻緣。”
顧玲珑擡起頭,露出哭花的一張小臉。
自從在安家見了安嘉樂一面,她的一顆心全系在對方身上了,私底下偷偷詢問奶娘,想多打聽一點對方的事,奶娘為了哄她高興,便把當年的事情說了。
顧玲珑對于自己曾經把對方打破頭這事,并沒有放在心上。當時她還小,怎麼能跟小孩子斤斤計較。再者,安少爺如今活蹦亂跳的,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那就更加不必放在心上了。
沒想到自己跟他竟然從小就認識,還險些訂了娃娃親,可見這就是緣份。因此芳心淪陷得更加厲害,幾乎認定了安嘉樂這個人。
“我的傻女兒。”顧太太見她一副癡相,起身摟住她,開解道,“安家都說了,不中舉就不說親,這正是安少爺本人的意思。如今你還想怎麼樣?”
顧玲珑不假思索道:“我等他便是了。他考一年,我等他一年。他考十年,我便等他十年。”
她一臉狠決,仿佛不到黃河心不死,看得顧太太心驚肉跳。
顧太太吓得捂住胸口,顫抖着嘴皮子說道:“兒啊,你可不能這樣。你連個名份都沒有,等他做甚?要真等了他十年,隻怕那時他就會嫌棄你年齡大了,要娶更年輕鮮亮的小姑娘了。你乖,聽話,千萬别這麼做,回頭我和你爹仔細看看,總能給你挑出一個如意郎君的。”
“我不要,我就想嫁給他。娘,我隻想嫁給他!如果不能,我甯願做姑子去!”顧玲珑眼淚洶湧而出。